听见熟悉的称呼,黎清鸢心里不由一颤,只是面上一切如常。
“据说陛下这些年一直在寻找解蛊之法,与天争命,一年前,陛下已经有所好转,却不知为何,今日竟直接传出噩耗……”
“二姑娘,将军府的一应令牌我和老陈都给您守着呢,您可要拿令牌入宫,见陛下最后一面?”
黎清鸢垂下眼,半晌,才轻声开口:“自然是要的。”
入宫的马车上,黎清鸢却突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不止是因为要见那个再次相见,只能阴阳相隔的帝王,也是她心知,入宫后,她会看到萧若洲。
黎宁州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下意识揽住她肩膀:“二姐,别怕,一切有我在。”
黎清鸢闭上眼,她突然意识到,宁州早已在不知道何时,长成了可以让她依靠的一颗参天大树。
黎宁州却突然问道:“二姐,皇伯父驾崩,摄政王会不会继位?若是他真成了天子,咱们岂非要受制于人?”
黎清鸢身体僵硬一瞬,随即开口:“宁州,我们如今是回了将军府,可仅仅是因为那是我们的家,而并非回归承袭皇权赐予我们的任何,不必忧心。”
黎宁州重重点头。
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黎清鸢下车,将手中令牌递过去。
铁质的四方令上,刻画着一直栩栩如生的朱雀。
宫门口的守卫怔愣许久,才拱手行礼:“姑娘,如今国丧时期,还请容我通禀。”
黎清鸢轻轻点头。
一刻钟后,黎清鸢正背对着宫门,看着那颗抽了春芽的大树,却听身后传来一个遏制不住的颤抖的声音。
“清鸢……”
萧若洲看着眼前那道背影,只觉得恍如梦中。
这一瞬间,仿佛一切在他眼前放缓,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熟悉至极,却又陌生至极的脸。
熟悉是这个人早已刻入他的骨血,陌生是因为这两年日日夜夜的思念,导致此时看到真人出现在面前时,几乎不敢相认。
萧若洲想上前,又怕此刻是自己思念成疾而出来的幻想。
直到,那双澄澈的黑眸朝他望了过来,再狠狠一震。
黎清鸢是真的不敢相信。
在她记忆里,萧若洲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摄政王,算上她在远离金陵养病的时光,也不过才两年半。
而眼前人,青丝中夹杂白发,一张脸上满是沧桑之色,竟有少年白头,垂垂老矣之像!
她心神一晃之后,便是极度的平静,恍惚隔开两人之间的曾经与分离,从不存在。
她缓缓行礼:“见过摄政王殿下。”
她眼里无悲无喜,也无爱无恨,正应了曾经她那句,日后再见,只论君臣,再无其他!
萧若洲的心脏像被一柄小锤子轻轻敲击,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可一股难言的巨大的喜悦,又将他整个人包裹住,以至于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来回冲撞,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萧若洲才缓缓开口:“你们……可是要入宫为皇兄守灵?”
“自然,还请摄政王行个方便。”
萧若洲上前一步,急声道:“清鸢,我……”
只是下一刻,眼前女子悄然后撤,眉眼间满是淡然:“摄政王殿下,还望自重。”
萧若洲的手顿在半空,寒风越过他手掌,带起一片冷意。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几乎不敢去看黎清鸢那般冷冽的眼。
萧若洲转过身去:“你们跟我来。”
当黎清鸢踏入长寿殿时,入目的便是那口金丝楠木的棺椁。
她跟着萧若洲越过层层朝臣,走到了棺椁前。
萧若洲声音低哑:“皇兄,黎家姐弟平安归来看你了。”
黎清鸢看见棺椁内脸色安详如初的帝王时,鼻尖不由一酸,泪滚滚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