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早的。”白蓁蓁慢吞吞道,“御花园,你跟我划清关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云襄:“……”
“因为胡梦甜在场?”
白蓁蓁摇摇头:“我当然不会那么自作多情,她在场,也许是你有意想让她放心呢?是因为你当时说的话。”
云襄那时跟胡梦甜说,白蓁蓁刚刚和离,名声又不好。
沈纯熙听着都气坏了,可见他这些话实在太伤人心。
白蓁蓁浅声道:“你这样的人,温文儒雅,连生气都不会写在脸上,何时对人恶语相向过?”
“你想要跟我断绝关系,一句话就够了。我又不是沈离那种纠缠着不肯放手的人。”白蓁蓁道,“何况,就算你真心厌恶我,也不会说的那么直白。”
云襄想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他当时只希望她能尽快远离他,不要因为他而惹上是非。
“很久以前就有人教过我,认清一个人,不仅要观其言,还要察其行。”白蓁蓁声音清浅,“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光是救她哥哥回来,就身受重伤。
她怎么会因为一两句话,就对他没了信心?
“所以你才会上赶着给陛下请脉,免得胡梦甜看出破绽。”云襄道。
白蓁蓁点头:“其实我早该想到,既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脉象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她还是害怕会有纰漏,没有让胡梦甜去给承明帝诊脉。
“你答应娶她,就是因为这件事吧?”白蓁蓁轻声问道。
云襄正要回答,沈琢已经从殿内出来,朝他们走过来:“淑贵妃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跟你作对了。”
白蓁蓁点点头,勾起唇角:“多谢。”
她和沈琢也有一段日子没见过了,他如今恢复的不错,总算没有砸了她的招牌。
“我到现在还在想,”沈琢又看向云襄,脸色带着些许凝重,“如果那个三公主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是我兄长,该有多好。”
云襄一怔。
沈琢自嘲的笑笑,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果他还活着,也该跟你同样的年纪了。”
“是啊。”云襄将手指拢于袖中,缓缓攥紧,“若是湘王世子还在……”
如果他的人生轨迹没有改变,或许现在,他最发愁的事,也不过是和沈离一样,娶一个合适的王妃吧。
可是哪有什么如果呢。
白蓁蓁心中同样感叹,生在皇家,说富贵也富贵,但一旦出事,就是全府上下鸡犬不留。她看着云襄,如果他不是深得承明帝信任,会不会也被宁可信其有的铲除?
沈琢有心给他们留下说话的机会,很快便告辞。
云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知道此事过后,承明帝一定会更加器重他。
而他回过神来,却发现白蓁蓁正在盯着他。
他以为白蓁蓁还在等他的回答:“我答应娶她,确实是因为……”
白蓁蓁猛地拉起他的手腕,朝附近一个没人的宫巷跑过去。
云襄有些诧异:“怎么了?”
“云襄,”白蓁蓁将他堵在墙边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连说话都差点不利索,“你记不记得,陛下曾让你查我的来历?”
云襄神情微怔,很快便想起来了。
承明帝觉得白蓁蓁似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怀疑她是狐狸精附体。
他点点头:“记得。”
“赵公公当时问你,我的意中人是谁。”白蓁蓁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云襄点头,突然,脸色微变。
他当时引着白蓁蓁的手,用扶乩的木棍,在薄薄的雪上写下了一个“沈”字。
……沈宴。
云襄轻轻闭上眼睛,唇色有些发白,百密一疏,他一时的私心,没想到会在现在露出破绽。
他没有说话,将头扭向了一边。
其实不说话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
“我猜对了是吗?”白蓁蓁绕到他正面去,坚持盯着他的眼睛,“你坚持要跟我划清关系,不仅仅是因为做戏,你是……你是真的……”
他是真的要离开她。
“蓁蓁,”云襄淡淡打断她说话,“等你父亲回来,你会有一门新的亲事,时间久了,你也不会再记得我。”
白蓁蓁怔怔的看着他,眼底一片朦胧,春雷骤响,她的身子跟着摇了摇。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被云出岫陷害,你说你曾去过岭南,知道赤荆果和赤浆果的区别。”白蓁蓁呆呆的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湘王妃就是岭南人,她是南安王的妹妹。”
云襄……
湘王妃的姓氏,湘王的封号。
她如果有心,或许更早一点就能发现。
云襄借她的手揭开南安王铸币的真相,她当时责怪他不顾她的安慰,她怪他把自己当做诱饵。
可是此刻,白蓁蓁只觉得心口生疼,眼中的泪水越聚越多。
“既然知道,就该离我更远一些。”云襄的声音清清冷冷,深邃的眼眸中也蒙上了一层凄凉。
白蓁蓁摇头,不由自主的拉住他的手,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云襄任凭她拉着自己的手,却没有回应,只是温柔的看着她:“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白蓁蓁面色苍白,擦掉自己的眼泪,哽咽道:“对不起。”
云襄一怔,神情仍旧安静,他柔声道:“该我向你说对不起才是,不该招惹你。”
只怪他太贪心,太自负,以为一切都可以处理的很好。
直到这一次,虽然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但他的生活,仍然是命悬一线,无法给予白蓁蓁任何保证。
“如果不是我父亲,你、你和沈琢,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白蓁蓁哽咽,“我身为他的女儿,也该和他同罪。”
甚至,白余墨还因为这件事,被委以重任,逐渐成为守护一方的护国大将军。
“蓁蓁,别想太多。”云襄终于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父亲也是被利用的一环,就算没有他,也还有别人。”
“况且,那时你才刚刚出生,这一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余墨告发湘王通敌,但他自己的长子也因此而死,何尝不是已经付出了代价?
“我希望你离我远一些,是因为不想连累到你。”云襄露出一个惨痛的笑容,“你也不必说什么你不怕,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