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的眸色也沉下来,良久,他道:“不是你的错。”
世上忠良,不该因为被人利用的忠心,而受到惩罚。
何况……
“白子御的事,也是我欠了他一条命。”沈宴轻声。
白余墨也因为当年的湘王案,失去了长子。
幸儿仰头看着他们,看的脖子都酸了。
“父亲大人,你们聊完了吗?”幸儿不知湘王案的前因后果,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沈宴把他抱起来,小小的可爱团子驱散了沉重的气氛。
“这个是你外公。”沈宴道。
幸儿看着面前这个浓眉大眼的人:“爷爷!”
大楚虽然也分外公和爷爷,但叫的时候都是喊爷爷。
幸儿从前提起明帝,就是喊皇爷爷,现在遇到白子墨,也是喊爷爷。
白子墨的眉眼顿时弯了起来,高兴道:“哎!”
真高兴啊,他没想到,这次回来,除了沈纯熙的孩子给他抱,他还能抱一个大的。
想想蓁蓁之前那个孩子,若是没有死,如今也像幸儿这么大了。
想到这个,他看幸儿就更有些亲切感。
当然,他只是自己想想,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
一行人坐在外间,白蓁蓁去给沈纯熙盖好被子。
“月子里不能着凉。”白蓁蓁笑道,“不用特别捂着,但开窗开门的时候,还是盖好被子。”
沈纯熙一向大大咧咧,确实也不在意这些,扁着嘴道:“有什么的,这些天我都这样,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白蓁蓁抱抱她:“你快点恢复身体,我二哥走的时候也安心不是?”
沈纯熙微微红了脸,这才道:“好。”
白蓁蓁扬起嘴角:“我还没问呢,你们怎么看对眼的?”
不是小时候一见就吵吗?不是后来也没什么好脸色吗?
“这个……”沈纯熙咳嗽两声,“别问了别问了。”
白蓁蓁怎么可能不问。
“我一开始,才不喜欢他那样的呢,”沈纯熙一扭头,“我觉得沈宴哥哥那样的人就很好,聪明正直又好看。”
白蓁蓁想起最开始见到沈纯熙时,她确实经常跟在沈宴身边。
她甚至一度怀疑,沈纯熙应该喜欢她。
直到后来承明帝要给沈宴和安乐赐婚,沈纯熙大怒:“他明明喜欢的是你。”
那副打抱不平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男女之情。
“可你不知道他身份时,也没有喜欢他。”白蓁蓁道。
沈纯熙轻轻叹一声,是啊。
她原先还觉得,她没喜欢沈宴,一定是冥冥之中有血缘关系在作祟。
可是后来明白了,崇拜和喜欢是两码事。
“你哥哥这个人,口是心非,嘴硬心软,虽然看着欠欠的,但是,有些时候还是挺好的。”沈纯熙想了想四年前的事。
那时候,纪王不同意她和白子洛在一起。
她原本就是跟纪王赌气,后来相处着相处着,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白蓁蓁又抱抱她,跟好朋友亲密的日子,她也很久没有了。
她这些年,也一直会想念沈纯熙。
沈纯熙似乎能察觉到她拥抱里的东西,轻声笑:“都过去了,你在外面颠沛流离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从前的事,无论多苦,都已经结束了。
“是啊。”白蓁蓁低声。
从前在外面,唯一支撑她的,就是幸儿。
幸儿有母亲可以依赖,可谁知道,她也想要有父母朋友可以依赖。
现在,她的父亲回来了。
“去跟他们聊吧。”沈纯熙把白蓁蓁推出去。
白蓁蓁出了门,她的父亲,哥哥,夫君,儿子,晚晚,都在外面等着她。
一切都很完美。
她听见白余墨在问幸儿:“你最喜欢皇爷爷,还是最喜欢爷爷?”
白蓁蓁:“……”
这跨越时空之后还能全国统一的问题。
她是什么预言家吗?
幸儿左右看看,这种问题,显然难到他了,白蓁蓁上前,要替他解围,就听他道:“那爷爷,你是最喜欢二舅舅,还是更喜欢三舅舅?”
白蓁蓁差点笑出来。
白子洛连忙道:“当然是二哥好。”
白余墨瞧他一眼,他也挺好的,勉强算机敏。
而且他自请出征,实在有白家风范。
“都喜欢!”白余墨大手一挥。
幸儿跟着道:“我也都喜欢。”
白余墨一噎:“这孩子!哈哈哈哈哈……”
几日后,大楚的使者终于到了。
跟着队伍的大楚首辅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办,属实是没有想到,陛下会改了主意,自己亲自过来。
要是他要跟四公主抢孩子,怎么办?
当晚,沈宴设宴,请大楚的使团。
明帝唯一的好处就是,他没有明面上来,他是藏在使团队伍里的,悄咪咪的。
所以发言人仍然是那位首辅。
首辅一想到陛下在队伍里看着他,就浑身紧张。
“我朝陛下恭贺陛下与四公主之喜。”他举杯恭贺,众人同喜。
然后他提到了幸儿:“只是四公主如今要成为大景的皇后,这膝下的孩子,总不能混在陛下的血脉里。”
从前四公主是妃,她的孩子若是以后封王,也还行,毕竟是庶出。
现在好了,她要当皇后,幸儿就是嫡子。
这着实有些难。
所以大楚帝的意思,沈宴一定会同意,让他带走这个孩子的。
谁知,他混在使团里,却听到沈宴淡淡说一句:“无妨。”
“既是四公主的儿子,也不好让他们母子分离。朕会善待他们的。”
混在人群中的大楚帝:“……”
不是,你是有什么毛病?
让别人的儿子当你的嫡子?
你半点不在乎血脉吗?
说实话,沈宴其实是因为太在乎血脉了。
他是湘王遗孤,他从小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为湘王翻案,为湘王报仇。
他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
一直到他人生的最后一刻,杀掉了承明帝,完成了自己的宿命。
如果不是白蓁蓁逆天改命将他复生,他的一生,就在当时画上了句点。
他并不后悔如此过一生,可是他却不希望别人像他一样,被血脉束缚。
至于大臣们会不会有意见,他们都拿着幸儿当理由,打了草原部落了。
现在好意思过河拆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