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到医院的时候,薄御白已经醒了。

    男人穿着病号服,戴着氧气管靠坐在病床上。

    他插着针头,修长又惨白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怀中的骨灰盒。

    在骨灰盒下面压着两张检测单,是法医那边出的证明。

    薄御白昏迷的一个多小时里,救援队那边打捞上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送去检验后,证明了尸体的身份是沈烟,怕薄御白醒来接受不了,京九和江钧俩人商量了下,当场让人送去把尸体连同者烧焦的那些衣服,全部送去了火化。

    等薄御白醒来,他面对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胸腔中的悲痛裹挟着他,让他连对下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很无力。

    沈墨攥着拳头冲进来,看着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的薄御白,他双手蓦地松开,深深的吸了口气,哑着声音道:“薄御白,你把我姐的骨灰给我,让我把她安葬到沈家的墓园。”

    落叶总是要归根的。

    沈家的变故,根本不是沈烟想的那样,仅是因为她爱上了薄御白才会家破人亡。

    从头到尾,他姐什么都没做错,都是被人当棋子算计了而已。

    薄御白没什么反应,沈墨抬脚过去要硬抢,京九和江钧同时上前挡住人。

    江钧道:“沈少爷,你姐的死是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我家老板也十分痛心,希望你能给他一点从中走出来的时间。”

    沈墨红着眼睛道:“他痛心那是他应该的,他活该!我姐当初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他不珍惜,现在弄出一副非我姐不可的样子想给谁看!”

    江钧:“之前是因为乔莺莺从中作梗,老板误会了你姐,其实老板他从始至终,心里都只有你姐一个人。”

    “我呸!”沈墨往地上狠啐了一口,“少他妈的说这些恶心话恶心我!喜欢我姐,所以肆无忌惮的去伤害她?那我姐被他喜欢,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我告诉你,陈映南他对我姐的喜欢才叫喜欢,而他——从头到尾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妈的,滚开!”

    沈墨拨开江钧和京九二人,冲过去,双手捧住骨灰,薄御白立刻收拢手指,不肯让他拿走的惊慌抬眸:“你要做什么?”

    沈墨看着薄御白破碎的瞳孔,顿了下,脸色铁青的道:“你说我要做什么?我是她弟弟,亲弟弟,她的骨灰理应该由我保管,你薄御白算是她什么人。有眼无珠的前夫吗?”

    “……”

    他字字诛心,薄御白微张着唇,没发出声音,只得手上使劲,不让他拿走他最后的一份寄托。

    沈墨用力的和他拉扯了几番,骨灰的盖子略有松动的上下起伏了下。

    薄御白神经紧绷,颤音道:“别,你先别动……不要弄撒了。”

    沈墨发了狠的道:“那你就给我松手!否则我今天就是把它打翻了,也不会让我姐在再你身边多留一秒!”

    “……”

    沈墨厉声吼道:“松手!”

    薄御白手指颤了下,他害怕骨灰被沈墨拿走,又害怕沈墨真的不管不顾的把沈烟的骨灰洒在地上也不给他。

    “三天。三天后我给你,好不好?”薄御白红着眼尾,卑微的乞求。

    他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从未有过。

    沈墨却不买账的冷哼了声,在他松懈间,猛地用力把骨灰从他手中抢走,按住盖子,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薄御白觉得他正在从高空快速的下坠,脑中空白的疯狂想抓住什么的掀开被子,拔掉身上的氧气管和输液管,趔趄的跑出病房,追上沈墨,抓住他的衣摆,浑身发抖的道,“一天,就一天。”

    “我还有好多话没和她说,让我再和她说说话。沈墨,求你了。”

    沈墨无情的拂开他的手,淡淡的道:“你忏悔的话,还是烂在肚子里吧,我姐她不想听!”

    薄御白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扑通跪在了地上,他从病服口袋中掏出戒指,宝贝一样捧在手心,低头亲了亲,然后攥住,痛苦的闭着眼,把它们按在了他空荡荡的心口。

    那么拼命的想留住她,可到最后,他连她的骨灰都不配拥有!

    “呦,我远远瞧着谁跪在这里,不是我那个高不可攀的弟弟吗?”

    一声戏谑从背后响起。

    薄屹尧稳步的从薄御白身后绕到他面前,继而半蹲下来,笑着道:“地上多凉啊,要不哥哥扶你起来?”

    薄御白睁开眼睛,湿润的瞳孔,于瞬间的结了一层寒冰。

    薄屹尧倒是没想到他都这样了,还能迸发出这么强大气场,不由的身子向后仰了下,“哥哥不过是来关心一下你,要不要这么凶?”

    薄御白低喝:“滚!”

    薄屹尧起身,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沓子照片,扔在了薄御白面前,道:“想着沈烟那么恨你,也没给你留个什么念想,我呢,现去打印了一些沈烟的“美照”,日后你想她了,就可以多看两眼。哥哥这么贴心,是不是很感动?”

    地上的照片,像是一把把的利刃,刺穿了薄御白的瞳孔,他猩红着目光,指尖颤抖捡起了一张沈烟被泡在海水里,脑袋,脖子,胳膊,全都爬满了蛇的照片。

    她最怕蛇了。

    被绑架的那天,她竟然还遭受了这样的心理上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