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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杏儿



    江胥倒是知道三夫人身边有那么几个得用的丫鬟,与刘嬷嬷一道,都是刘虹从自个儿母家带来的,自然是万分信任。



    江胥原本觉得,刘虹身边的丫鬟自然是跟她没什么关系的。她如今已经与刘虹互相试探过了,想来刘虹应当明白她江胥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丫头了。



    江胥便想这刘虹应当会收敛两天,至少要等有了周密筹划才会再向她发难。



    正好趁着这空当,赶紧刷刷吴易奚的好感度才是真的。



    江胥就铺开了宣纸,那动作极为轻柔仔细,看得吴易奚也点了点头。江胥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见状就低声笑道。



    “都是少爷宝贝着的东西,胥儿可不敢给您弄坏了。”



    这话说的吴易奚心下熨帖,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是笔墨纸砚,不值钱的。胥儿不必如此小心。”



    江胥只是摇了摇头,手上动作还是又轻又缓。她探身取过那墨块来,在砚台之中细细研磨,倒是真有了一股红袖添香的味道。



    待那墨汁浓稠了,江胥就握着毛笔,笔尖悬在纸上,却是半天没落。吴易奚目露疑惑,就要出言询问时,江胥才缓缓地写下了第一笔。



    吴易奚就顺着她的动作低头去瞧,却见那纸上落下端端正正的一句论语来。



    这已经足够让吴易奚惊讶了,没成想江胥还能接着那话继续写了下去,足有半页宣纸才停笔。



    吴易奚目露惊异之色,几乎是趴在那纸上一字一句看了过去。直到那骨节分明的手点在最后一字上头,吴易奚转而看向江胥,呼吸沉重,半晌才找回了声音似得,开口还有些僵硬。



    “这,这......胥儿当真天赋异禀!哪怕是在那学堂里头,我也还没见过能这般一日千里的神童啊!”



    江胥脸上不由发烫,她自己知道斤两,赶忙摆了摆手谦虚道:“少爷......!胥儿哪里担得起这神童一说?”



    吴易奚皱眉,满脸都是不赞同的神色。正要开口反驳,就听得门外传来两声两声媚笑,那股子狐狸精的骚味儿,隔着门都透了进来。



    刘虹推开了书房木门,嘎吱一声轻响。这女人一身红衣罗裙,衣摆绣了粉蕊牡丹,染着朱红的指尖在唇边一点,眼带笑意开了口。



    “刘虹给三少爷请安了。”



    这人推门进来都没个下人通报一声?



    江胥不动声色地把刘虹上下打量了一遭,只觉得眼睛刺痛,像是近距离接触了了个巨型红灯。



    这刘虹可没有半点拘束的意思,婷婷袅袅扭着杨柳细腰,把书房逛了个遍。江胥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心说这三夫人过的可是够滋润的,主家少爷的书房也是想闯就闯。



    江胥还没出声,这刘虹倒是先目露嫌恶,瞧着江胥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惹人恶心的物件。她还捏着那雪白的帕子,殷红的指甲几乎要碰到江胥鼻尖。



    “你个通房丫头,也敢进少爷书房?可别不识得字,再碰坏了少爷的孤本典籍,到时候你可是担待不起。”



    江胥扯了扯嘴角,给了这女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转而就低了头。颇有些失落委屈的模样。



    “三少爷......这......”



    吴易奚自然受不得刘虹污蔑知己,当先将江胥护在了后头。不过他倒不觉得刘虹是刻意挑衅,只正色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胥儿懂礼识字,对文章也有自己的见地,她进书房,也是理所应当。”



    胥儿?叫的倒是亲昵。



    江胥就瞧见刘虹面色一僵,她那指尖掐着帕子,活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半天才重新挂上了笑,她往前凑了两步,扭着那细腰十足的勾人。



    “少爷。我看您身边连个得用的丫头都没有,难不成就指着胥儿和陈玉过活了?”



    说着她就侧过身去,把身后的美艳丫鬟让了出来。这丫鬟就紧走两步上来见礼,小心翼翼似得瞧了吴易奚一眼,又赶忙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去。



    “奴婢杏儿,见过少爷。”



    江胥就在后头瞧着,暗自砸了咂嘴。瞧瞧那身姿婀娜的模样,不过是行个礼还要刻意抛来个媚眼,说不是勾引?傻子才信。



    怕不是要放个狐狸精进院,好把自己挤兑出去。



    刘虹将那杏儿往跟前推了推。刘虹示威似得,冲着江胥勾唇一笑。



    “我瞧着少爷身边只有这么两个丫鬟,就把自己可心的送来了,好教她照顾少爷,也是个福分。”



    可吴易奚怔了怔,接着就低了眼轻笑出声,柔声拒绝。



    “我这儿不缺丫鬟,既然是夫人可心的人,还是自己留下吧。”



    刘虹面色一阴,斜过眼睛瞥了江胥一眼。江胥皱眉,还没反应过来这刘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听她道。



    “这不是胥儿姑娘平日里活计多,若是还要照顾少爷,岂不是为难的很?不如留下了杏儿,也好为胥儿分担一二啊。”



    拿老娘当枪使呢?江胥心下冷笑。



    不过这吴易奚抿了抿唇,跟着瞧了江胥一眼。江胥面色还有些苍白,吴易奚神色一顿,竟然就点了头。



    “也好,就留下为胥儿分担些杂活吧。”



    这话一出,刘虹那嘴角的笑就没了。眉毛一扬瞧着凶悍阴沉不已。她硬邦邦地开口道。



    “......那我便替杏儿谢过少爷了。”



    江胥一转眼,就瞧见刘虹几乎捏到发白的指尖,几乎要笑出声来。



    让你提我,气死活该呗。



    不过杏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待了不过一日,就开始在吴易奚跟前晃了。



    江胥那笔刚落下,就听得有人叩响了门扉,接着就是那杏儿娇柔造作的娇笑。



    “三公子,您读书习字可是累了?杏儿为您捏捏肩可好?”



    江胥长长地叹了口气,手上松了劲,那笔尖就落在纸上,留下个极浓重的墨点。



    “呀!”



    江胥一声惊叫,赶忙把那毛笔搁回笔架,就要去揭那张宣纸。吴易奚被江胥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哪里还顾得上杏儿?他探身过去,把那张宣纸往起一扯,底下已经被墨迹洇透了。



    江胥就低了低眼,贝齿轻咬下唇,分外愧疚一般低声道歉。



    “对不起......我......”



    她话还未说完,吴易奚笑着摇了摇头,把那几张沾染了墨迹的宣纸都放去一边,重新把那毛笔交到了江胥手里。



    “我不是说过不必自责?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物件,你用便是。”



    江胥小心抬眼,正对上吴易奚温和的视线,深谭一般的平稳淡然。江胥就点了点头,乖乖接过了毛笔。



    这时,那敲门声又响了,杏儿声调婉转,像是黄鹂清啼。



    “少爷?”



    吴易奚一怔,似是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么个人在外头,他皱了皱眉,沉声道。



    “学海无涯苦做舟,哪有读书还要人伺候的。你回去吧。”



    过了半天,江胥才听得外头脚步声离去了。不过那脚跺地震天响,估计是气的不轻。



    这日,江胥忙完了一天的活计,洗过了手就往灶房去。



    可走得近了,才瞧见那窗棂里头竟然还能透出光来。江胥皱了皱眉,心生疑惑,放轻了步子凑去跟前。



    杏儿正背对着窗,抱起了个酒坛子。封泥一开,那酒香就顺着窗户缝往外头冒。江胥砸了咂嘴,眼瞅着她把那酒倒进海碗,就往灶台上放。



    江胥就恍若未觉一般,低笑一声。



    把柄自己交到我手上,哪有不接的道理?



    江胥先一步赶去了吴易奚书房,抬手轻轻叩响了门。



    吴易奚的声音隔着门扉,听来有些沉闷。



    “谁?不是说不要打扰我读书了吗?”



    江胥一怔,随即就反应过来,放柔了声音道。



    “少爷,是我,胥儿。”



    “胥儿?”



    这话音还没落,那门就从里头咯吱一声被打开了。吴易奚穿着长衫站在门前,轻笑道。



    “原来是胥儿来了。我还当又是那杏儿呢。”



    江胥就故作疑惑,像是一无所知似得,仰头发问。



    “杏儿姑娘......?她怎么了?”



    吴易奚神情一顿,面上就染上了些许烦躁。他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数落道。



    “每日我温书,她都要来上两趟。明明什么都不做,偏要围在跟前,简直是烦不胜烦。”



    江胥就叹了口气,也有些不满似得,低声喝道。



    “她怎可这般!”



    说着,江胥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就有些疑惑。



    “不过少爷,您为何今日这么晚了都还不就寝?”



    吴易奚闻言,神情就柔和两分,眉眼也舒展开来。他快走两步,就要去书桌跟前取书了。



    “我今日读到一本好书,实在是欢喜得难以入眠。胥儿你不如与我一起研读,一定能有所收获的。”



    江胥却摇了摇头,她上前两步,将装银针的那布包在书桌上摊开。



    “今日胥儿可不是来读书的。还望少爷莫要怪罪。”



    吴易奚一低头,就瞧见那针尖在烛光底下泛着寒光,不由得面色僵硬,吞了吞口水。



    “…胥儿,这是…?”



    江胥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手去捋起吴易奚衣袖,另一手就捻起了银针,语气倒是低落又愧疚。



    “这么多日了,少爷体内还有余毒未清,是胥儿的过错。”



    吴易奚一听便笑了,大大方方把胳膊一伸,还出言宽慰。



    “我这不是无事吗?胥儿还惦记着我,那便是我之大幸。”



    时间紧迫,江胥可顾不得他说些什么。眼看着吴易奚放松下来,就将银针刺入穴道。余毒未清只是其一,其二嘛......江胥低着脑袋,缓缓勾起个笑来。



    果然吴易奚如今对江胥的医术很是信服,任她行完了针,还将一枚稍短些的留于穴位,用他衣袖盖着。



    “此针要留半刻,待睡前胥儿便为三少爷取针。”



    吴易奚就含笑点头应下,江胥赶忙把剩下的银针都收进衣袖中。



    还不过片刻,外头就响起了杏儿的呼唤。



    “三公子,您今日读书辛苦,杏儿为您送些酒水来,好解解乏。”



    哪有读书给人送酒的?



    吴易奚也是皱了皱眉,扬声呵斥道:



    “喝酒误事,此等道理你都不懂?孔夫子说的喝酒醉最为丑,我在此处研读儒家经典,你竟劝我饮酒,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江胥也是添油加醋,咬牙愤恨道。



    “你说来照料公子,竟然做的都是这些荒唐之事!你若是不能诚心为公子着想,还留在这院里作甚,不如回去伺候你的夫人!”



    吴易奚闻言只觉茅塞顿开,赞许地瞧了江胥一眼,接着便紧走两步,挥开杏儿手中的托盘,毫不留情地把杏儿赶出了门。



    “走!莫要再来扰我读书!”



    那杯子落在青石地上,哗啦啦地一阵脆响。酒液淌了一地,酒香就飘得满院都是。吴易奚却是颇为厌恶地狠狠皱了皱眉,拂袖回屋了。



    江胥就迎上前去,冲吴易奚露出个颇为乖巧纯然的笑来。



    “三少爷,您还留着针呢,可要小心些。”



    吴易奚顿了顿,呼出口气。



    “胥儿说的有理,是我唐突了。”



    倒是杏儿,半夜三更的被赶回了刘虹住处,分外委屈抽抽噎噎地跪在刘虹脚边。



    “夫人,三少爷他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哪里能撩拨得到......”



    刘虹面色铁青,扯着嘴角冷笑一声。



    “撩拨不到?江胥不就成了吗?你是觉得你比她差得多?”



    杏儿抽泣着,伸手抹了抹泪珠。



    “三少爷全听她的!分明就是被迷住了,哪里看的进其他的女人......”



    刘虹咬牙切齿,哼笑一声。



    “哪有那情种?不过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