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谌玉谢兰芝 > 章节目录 第八章 处罚
    天崇十一年,延帝驾崩,三皇子傅劭奉旨登基,大赦天下三日,被判处死刑的罪犯改判流放,流放的改判有期,轻犯则赦免为无罪。然,第四日,前朝权倾朝野的谌丞相被揭发贪污,数额巨大,证据确凿。新帝大怒,当即下旨废除其丞相之位,谌相一府,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一律收监,谌相及其夫人被处凌迟极刑,余下下人,斩,三日后,行刑。谌氏旁支改姓的改姓,迁徙的迁徙。谌相府一百一十八口人,亡。清玄王朝的百年大族,就此没落。



    谌府悠悠众人,唯有一人逃出生天。那人便是谌相之女,谌玉。谌玉因其已经婚嫁,算不得是谌家人,所以逃过一劫。



    圣旨一下,上京城满城哗然,传说帝王改朝换代皆是血流成河,但没想到居然如此惨烈。



    “小姐别哭了,姑爷这三日未着家定是为了相爷和夫人在外奔波,兴许过会子就会有好消息呢!”红梅用丝绢替谌玉拭去眼泪。“小姐!您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谌玉一怔,不自觉收住眼泪,右手抚上隆起的肚子。



    就在这时,绿芜慌忙跑进主屋,“小姐小姐!姑爷回来了!”



    谌玉得知是卫源回来了,立马起身往外走。但却被绿芜拦住,“小姐,您还是别去了吧,等会儿姑爷会来寻您的。您现在的身体不宜过劳啊。”



    谌玉往外的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绿芜,“绿芜,你告诉我,出什么事了。”谌玉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绿芜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支吾个所以然来。



    此时,一个谌玉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阿玉!”



    卫源带着一帮子的家丁婢女来到主屋,谌玉知道卫源好面子,喜欢大些的排场,但是还是对这样多的家丁婢女产生了疑惑。



    “卫郎,我父亲母亲现下如何了?圣上可是下旨赦免了?”谌玉起身迅速,看得绿芜胆战心惊。



    “阿玉,你先别急,当心孩子!”卫源将谌玉重新按回座椅,神情有些不自然。谌玉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卫源一抬手,谌玉就能知道他要做什么。至此,谌玉心凉了半截,“也就是说……父亲母亲……他们……”说到后面,谌玉的声音越来越轻,脑子一片空白。



    “阿玉,节哀顺便,当心孩子!”卫源扶住差点倒地的谌玉。



    谌玉看着卫源这样小心,眼底也是一片乌青,想来这三天也是殚精竭虑,想要救自己的父亲母亲,悲从中来,眼泪更是愈发的止不住,“卫郎……父亲母亲去了,还请夫君好生葬了他们,这是做女儿的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事了。”谌玉哭得梨花带雨,卫源看了更是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的说道:“阿玉,不是为夫不帮你,圣上下旨,抛尸荒野,收尸之人……同罪严惩……”



    谌玉几欲昏厥,“什么!圣上竟然……这般无情!”



    卫源扶着谌玉,细语道:“你放心,阿玉,岳父岳母不在了,我和兰芝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只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纵然谌玉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但是“我和兰芝”这几个字听得清清楚楚。“你和兰芝表姐?”谌玉心下更是一片冰凉,“你和兰芝表姐……是什么时候……”



    卫源替谌玉将耳际的碎发抚到耳后,还是依旧温柔,“阿玉就不用管这些了,好好地待在后院,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你的孩子相信兰芝会视如己出的。”



    谌玉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卫源,见卫源还欲伸手抚摸她的发际,不禁怒从中来,一把推开卫源,“滚开!别用你那双脏手碰我!”



    谌玉将卫源推开不远,自己反倒又跌坐在了座椅上,小腹一阵刺痛。但谌玉怒极,没甚注意。



    此时,围堵在门外的护卫纷纷让开一条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表妹,你又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呢。”谌玉一声冷笑,这不是她那好表姐又是谁!



    谌玉偏过头,不想理会谢兰芝。可谢兰芝怎会在这时放过谌玉。



    “表妹,卫郎说的没错啊,作为你的表姐,当然会把你的孩子视如己出,你就安心养胎,老老实实地将孩子生……”谢兰芝还未说完,谌玉便推开了谢兰芝伸过来想要抓住谌玉的手,原本孕妇的力道能有多大,谢兰芝却夸张地摔坐在地上,登时便眼泪汪汪的看向卫源,“卫郎……”



    卫源一看谢兰芝那娇俏模样,心疼不已,赶紧将谢兰芝扶起,斥责道:“阿玉!兰芝是你表姐,你怎能这样……”



    “够了,你们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卫源,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全然不顾当初你娶我时的誓言,谌玉今天在此休夫,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这就收拾东西出府,休书自会有人送至贵府!”谌玉由绿芜扶着,疾步走向门外。



    “谌玉!”门外的护卫砌成一堵人墙,谌玉还未靠近,身后便传来卫源满带怒气的声音,“你以为现在你没了我的庇护你能活的到明天!别忘了,整个谌氏都被斩首示众。没了那个当丞相的爹,你以为自己又是什么东西!收起你那千金小姐的脾气,乖乖的把孩子生下来,我能保你余生衣食无忧,若是你执意要走,别怪我不念旧情!”



    谢兰芝依偎在卫源怀里,见此出声:“表妹,你就听卫郎的话吧,否则表姐也保不住你啊。”



    谌玉一声冷笑:“什么保不住我,谢兰芝你别忘了,现在休书还没写,就算你现在和卫源在一起了,我还是真正的卫夫人,而你顶多就是个妾,看见我还得恭恭敬敬地行大礼,安安分分地叫一声大夫人!”



    谢兰芝怒极,却又无可辩驳,只能气急败坏地叫一声卫郎。



    卫源接收到谢兰芝的眼神,语气越发冰冷,“你要走可以,孩子得留下!”谌玉心如死灰,原来孩子才是他留她的原因。



    “呵,要孩子,休想!”



    “你……你别逼我动手!”



    “为什么你这么在意这个孩子?你既然与谢兰芝在一起,她以后也定会有孩子的。难道……难道是谢兰芝不能生?”谌玉想通了他们为何如此重视这个孩子,心下更加冰凉,原来她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



    谢兰芝听见谌玉的推理,脸色倏地变得一片苍白,眼神里的杀意却越来越浓。



    “来人,把这个女人捆起来!”卫源比谢兰芝更气急败坏



    只有他自己和谢兰芝知道为什么谢兰芝会生不了,这是埋在谢兰芝心中的一根刺,也是埋在卫源心中所不能接受的一个事实。



    谢兰芝眼眶红红地看着卫源,”卫郎,杀了她!杀了她!”



    卫源安抚好谢兰芝,抬头看向谌玉的眼神同样也充满了杀气。“谌玉,这是你逼我的!”



    “卫郎,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没了她的孩子,翠屏可以生!”谢兰芝情绪有些失控。至于为什么一提不育他们就这样愤怒,这也成为了谌玉心中的一个谜。



    卫源把谢兰芝安置在近处的软塌上,细语安抚。



    他慢慢走向谌玉。“卫……”谌玉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卫源便抬手对着谌玉的胸口就是一掌。谌玉被掌力打翻撞在屋柱上,而后又摔落在冰冷的地上。



    谌玉的胸口如刀割一般疼,但再疼也比不上腹部的绞痛。下身一阵热流涌出体外,一片片殷红在下身晕染开来,绿芜早已在卫源走向谌玉时因拦着卫源被内力推开头触壁而亡。



    谌玉紧紧地护着肚子,口中念着绿芜,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流失。



    此时,白芷,红梅两个人跌跌撞撞跑进主屋内,见谌玉面无血色地倒在一滩血泊中,均倒吸了一口气,心下无比慌乱。“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两个丫鬟一个将谌玉扶起让她依靠在怀,一个伸开双臂挡在卫源和谌玉之间。



    红梅挡在谌玉身前,异常愤怒。“姑爷!小姐才刚失去双亲你便如此对她!相爷当初那样提拔你,你现在却这样对待小姐!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红梅!”



    谌玉费力的喊出红梅的名字,既然卫源连她都能下得了狠心出手,红梅这样得罪她就更加危险了!更何况绿芜已经开了先例。



    卫源听了红梅的话,周身的气息更加冷了一些。“你再说一遍!”



    谌玉哑着嗓子喊红梅的名字,示意红梅别说了。红梅红着眼眶,回过头看谌玉,身体却依旧挡在谌玉身前,“小姐,您就让红梅说吧,您以为红梅不说就能活下来了吗……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卫源!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相爷还未出事前你用尽手段欺骗小姐的感情,同时勾搭谢兰芝这个贱坯。相爷在朝堂上一路提拔你,而你却勾结外人诬陷相爷,致使谌氏一族的灭门惨案!你根本不是人!卫源!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诅咒你永生永世,爱而不得,你的后代男为奴女为娼,一辈子抬不起头!”



    谌宁看着倒在她面前,死不瞑目的红梅,震惊得忘记了疼痛。原来……原来这一切只是个骗局,她嫁给了灭门仇人,是她轻信他,为家族带来了祸患。而她在他眼里只是个棋子,一个生育的工具,一把锋利无比的能收割谌氏族人性命的刀。



    卫源慢慢将视线转移到白芷身上,正准备动手。谢兰芝却拉住了他的手拦住他。



    “卫郎,让我来吧。”



    白芷看着绿芜和红梅的尸体以及谌玉身下的殷红,心里害怕极了,却还是紧紧地抱着谌玉,不断安慰谌玉:“小姐,别怕,有白芷在,白芷保护小姐!”



    谌玉费力提手,握住白芷关节泛白的手,“白芷……我对不起你们……红梅在我出嫁前那样反对,只可惜被蒙眼睛。想来前几天红梅欲言又止的样子,当真是看错了人啊……白芷!”



    护卫扯着白芷的头发将她拖到谢兰芝的面前。谢兰芝手指轻轻托起白芷的下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却不想她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直直的向白芷的眼睛袭去。



    白芷尖叫着挣扎却没有求饶,双手被两个护卫架着跪在地上,因疼痛而挣扎,两个护卫居然有了压不住的趋势。



    “白芷!”



    谌玉只能趴在地上,气息幽若的叫着三个丫鬟的名字,看着白芷被虐杀,感受六月成型胎儿滑出体外。



    “孩子……我的孩子……”谌玉失血过多,连支起上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兰芝面无表情的慢慢走过去,精致的绣花鞋踩上谌玉伸出的手掌。



    “谌玉,从今天开始,我才是卫府的女主人,而你,只是一个奴才一条狗!”



    谌玉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气息微弱得可能随时断气。谢兰芝像是着了魔一样,眼眶通红,怒气凌人。



    “怎么不说话了?说话呀!”谢兰芝一把抓起谌玉的头发,迫使她看着自己。谌玉痛的吸了口冷气,卫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叫了一声“兰芝!”



    “你喊什么!”卫源的这一声制止,无异于火上浇油,“你心里还是舍不得是不是!她的孩子都已经没了,她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



    谢兰芝歇斯底里的朝着卫源喊,孩子……孩子!谢兰芝似想起了什么,盯着滑出母体的胎儿。“你!,去把阿黄牵来!”



    谌玉似乎是意识到谢兰芝将要做什么,终于将乞求的眼神投向卫源。“不要……卫郎……求求你,不要……”



    “把胎儿剁碎,和这些猪肉拌在一起,喂给阿黄。”



    “兰芝!那好歹是我的孩子!”



    “什么你的孩子,这是那个贱人的孩子!”谢兰芝刚平静下来的语气突兀的又变得暴躁起来,而后却又软下来,“卫郎,你放心,我生不了我给你安排妾氏给你生,你不用担心。”



    看着前一刻血脉相连的孩子,这一刻却变成了狗食,谌宁彻底发了疯。卫源,谢兰芝,杀子之仇,杀仆之仇,不共戴天!若有来生,汝为鼠,吾为猫,玩弄于鼓掌,生杀于齿下!



    “好了,兰芝,阿玉已经死了。”



    谢兰芝回头看了一眼谌玉,两行血泪缓缓地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死不瞑目……



    “把她们几个人的尸体用箱子钉起来,找个道士做法,让她们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谢兰芝盯着谌玉空洞的眼睛,总觉得还有什么事要发生。



    混混沌沌,谌玉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破开周围包裹的皮囊,要散架了似得。



    “老天保佑,让小姐赶紧好起来吧。奴婢愿意折寿十年,让小姐渡过此劫吧!”



    白芷!是白芷的声音没错,可是……可是白芷不是已经被谢兰芝……



    谌玉起身看见的白芷,背对着床,跪向门口,双手合十,并且嘴里念念有词,只是这个白芷比起昏死前显得更青春更瘦弱。白芷听到谌玉起身的动静,回过头看,谌玉已经坐在床头望着她,眼眶红红。



    白芷见谌玉这幅可怜模样,心里一阵抽痛,小姐就是对待下人宽厚,更甚都不把自己这几个贴身的丫鬟当下人,这次发高烧也是因为红梅被谢兰芝不小心推下池塘,小姐心急,顾不得找人,数九寒天的就这样将将地跳下池塘,将人揽上来时自己已经冻得嘴唇发紫,当晚便发起了高烧,持续三天昏迷,太医都说今天要是醒不过来便要相爷准备后事了。



    白芷连忙起身,倒了一杯热茶又将谌玉推去到床前,想喂谌玉喝下润润嗓子。谌玉见白芷走近,也不顾在病中,一把抱住白芷,止不住的流眼泪。



    白芷不得其解,试探的问了句:“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白芷,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这辈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的!一定会!”白芷顺着谌玉附和了几声,用被子裹住谌玉,慢慢地抚着谌玉的背,又唤来了绿芜,让她去通禀谌相和谌夫人,好让他们安心。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了,让她重新活一遍,那么,她怎么好意思辜负老天爷的美意呢!



    “白芷,我睡了几天?”谌玉放开白芷,喝下白小丫头重新倒的热茶。



    白芷接过谌玉手中的茶杯,回答道:“小姐整整睡了三天,高烧不退的,都吓死老爷夫人了。”



    “那……”



    “小姐安心,这三天卫公子可是日日登临询问小姐的病情。”白芷自认为好歹跟了谌玉有几年了。



    谌玉果然没有记错,她记得在与卫源初见后生过一场重病。红梅是被谢兰芝推下池塘的,而在前世的最后时刻,从红梅的言辞看来,她从开始就知道卫源和谢兰芝苟且不断。看来,这对狗男女现在就有了苟且之心!可怜红梅还被她冤枉想卫源而不得才这样针对他。



    “先不管卫源,红梅何在?”



    “奴婢去唤她,小姐您先躺下吧,裹着被子,可别再着凉了!”白芷帮着谌玉缓缓躺下,为她掖紧被角才转身出去。



    谌玉安静地躺着,呆呆的看着床顶,现在的她还是这样小,这样稚嫩。如果没记错,现在应该是在谌玉十三岁的时候。这一年,卫源因为在父亲查案被追杀时救了父亲一命而被整个丞相府视作救命恩人,礼遇有加。再加上卫源本身生的眉清目秀,能文能武,颇有正气秀才的风范,父亲母亲就更加欣赏他。因此,就算相府千金下嫁知府之子,谌父谌母也不曾反对。



    前世红梅既然知道全部的实情,却支支吾吾只能用暗示的方法来传递,那么她身边肯定有谢兰芝和卫源安插的眼线。而红梅,也一定有把柄在他们手中拿捏着。要怎样才能悄无声息的拔除眼线而不被卫源和谢兰芝知道,又要怎么样才能将红梅的把柄给夺回来呢?



    正当谌玉苦恼于这两个难题时,几个贴身丫鬟听白芷说小姐已醒,纷纷前来。



    “这是?”谌玉看到一位再也见不到的丫鬟们,当然是很高兴的,只是这次醒来,贴身丫鬟中多了一个。



    绿芜站在最靠近谌玉的位置,“小姐,这是紫苏呀,是相爷专门派来保护小姐的。小姐怎么不认得了?”



    谌玉脑子里一阵糊涂,前生确实不认得紫苏这个丫鬟。谌玉再次仔细端详起紫苏,她虽然穿着和白芷她们同样的衣服,可周身透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谌玉再怎么想像姐妹一样对待白芷绿芜和红梅,可她们三个给人的感觉就是低了谌玉一等。紫苏不同,虽然站的最远,可谌玉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紫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眼里没有地位差距的卑微,反而让谌玉觉得在她面前自己才是被俯视的一方。



    “许是湖水太凉,高烧不退的原因,有些事记不起来了。无妨,既然我不记得你了,那便重新认识你吧。”谌玉急中生智,用了高烧这个借口搪塞过去。突然谌玉像是想到了什么,仔细地盯了紫苏一会儿,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看的紫苏莫名其妙。



    谌玉原想,身边的眼线会不会就是紫苏,可上辈子身边根本没有紫苏这个人,那就不可能是她。



    和丫鬟们唏嘘这三天以来相府因为谌玉病卧床榻乱成一团后,谌玉起身,准备迎接心事重重去参加宫宴的父母。



    她现在打算瞒着几个丫鬟她重生并且知道所有阴谋的情况,她必须等待,伺机而动,才能将敌人置之死地不后生。



    收拾妥当后,谌玉去了前厅等着父母。



    另一边,谌天一和夫人在宫宴上得到宫外传来的消息,说女儿已经无碍,高兴地不得了,因此次宫宴极其重要,谌天一又是一国丞相不能缺席,所以夫妇俩耐着性子熬到宫宴结束,一上马车就促着马夫快马加鞭赶紧回府。直到看见谌玉安静的坐在前厅看话本子两颗心才算真正的放下。



    一家三口嘘寒问暖了好一阵,等谌夫人说要亲自下厨为谌玉炖补汤走开的时候,谌玉才一脸正色的与谌天一说起,前世贪污被斩首这件事。



    “父亲,女儿在昏睡的这三天一直在做一个梦。梦见一个白胡子仙人将女儿带到一处仙境,正当女儿觉得口渴想要舀仙池之水时看见父亲与母亲因为贪污被皇上下令斩首,整个谌氏一族无一幸免。虽然女儿知道是梦非真,但女儿实在是害怕,女儿相信父亲为官清廉,心系百姓,不屑于做这偷鸡摸狗,利己害民的事,所以,恳请父亲清查您的下属,看看是否真的存在隐患。”



    谌天一听了谌玉的话,哈哈一笑,说:“阿玉能如此评价爹爹,爹爹着实很开心。但是阿玉你实在多虑了,父亲自然不会做那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的事,但官场就是官场,天下举子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就是入朝为官,若是一点好处都不给人家,那谁还来当官呢?不过阿玉放心,爹爹手底下的官员虽然是有些会摸走百姓的钱银,但都不是大数目,就算被揭发,也是牵连不到爹爹的。再说了,哪有因为贪污就灭族的,阿玉切勿太伤神了。”



    谌玉转头一想,也是,怎么贪污就要灭族?判处的是不是太重了?还是……另有隐情?



    谌玉休息了半月有余,终于把病时的亏损给补回来了,巴掌大的脸终于又白里透红,好似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谌玉在蜗居后院期间,以养病为由拒绝任何人的探望。这半个月以来,卫源几乎是天天以探病为由企图见谌玉一面而被下人拦在门外不得进。每次门房进来禀告说卫源前来求见,红梅总是一脸紧张而又担忧的神情,而谌玉总是只一声嗤笑,冷冷的说不见,这时红梅脸色才稍稍放松下来,这一切谌玉都看在眼里。见红梅知而不得说,却又时刻担心着她,还要牵挂被谢兰芝拿捏在手里的把柄,谌玉就愤恨自己如此弱小,连自己的丫鬟都保护不了。



    这日,谌玉见府里梅园里的梅花开的甚好,便带着几个丫鬟赏梅去,顺道集了不少落在梅花上的雪水,准备给谌天一煮茶喝。



    谌玉到底还是大病了一场的人,在雪地里闹过一会儿就感觉有些吃力,便放任她们玩闹,自己走到抄廊的矮栏上坐下。看着眼前这片香雪海,与前世最后一刻身下所淌着的血何其相似,隐约间谌玉仿佛还能闻到丝丝的血腥味。倏忽地,卫源暴怒的脸,谢兰芝轻蔑的眼神还有白芷、红梅和绿芜惨死时眼里的不甘心,腹中孩儿连带胎盘被走火入魔的谢兰芝剁成碎块的画面不自觉的浮现在谌玉眼前。谌玉忍住眼泪没让它掉下来,蹙着眉低头舒缓。



    另一厢,卫源再一次吃闭门羹,理由还是谌玉大病未愈,恕不会客。



    “那在下就不打扰了,若是谌小姐问起在下,还烦请小哥知会一声。”卫源顺势给了门房的小哥一锭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门房掂了掂手里的分量,咧嘴嘿嘿一笑,左右顾盼见四下无人,便凑到卫源耳旁,哑着嗓子说:“卫公子的用情至深,连小的一个看门房的也动恻隐之心,您瞧那边,撩开柳枝帘便有一个墙洞,对肥子来说不大不小,正好合适一人进出,像公子您那样的足够大了。这是府里小厮丫鬟有急事出来的路头,您可别走漏了风声。小的这就告辞了。”



    门房小哥把银子网胸口一揣,转身回了门内,留卫源独自在那发呆。柳枝帘后?只够一人穿行?那不就是狗洞嘛!想我堂堂七尺男儿,读的是诗书礼易之番,行的是光明磊落之事,相貌堂堂,风度翩翩,怎么能为了见一个女子而去钻狗洞呢!



    可是……若是现在不放下身段,努力追求相府千金,他怎么飞黄腾达?父亲只是个地方知县,若是在当地或许说话还能硬气点儿,可在这随便揪一个人,究其官职都能比自己的父亲高出一大截,再怎么说话也硬起不起来。卫源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在那个小地方还能说说是学富五车,可经过这京城一月游之后,他可再不敢这么自称了,若不找一座大靠山,飞黄腾达还要到猴年马月呢!



    卫源还在男儿尊严和荣华富贵之间痛苦挣扎时,门房的那位小哥正喜笑颜开地从白芷手里接过一锭更大的元宝,对谌玉作了一揖,道了一声“多谢小姐”,退下时心里还偷喜今日怎么走了这么好的运道,平白转了好几个月的工钱。



    谌玉只是一声冷笑,没再说什么。



    卫源,这狗洞,你不钻,便连我假装的青睐都得不到,你若是钻,我要你在谌府再无半点脸面!



    卫源看了看浓密的柳枝帘,甩了甩衣袖,还是撩起了柳枝帘。



    嗯?门房不是说肥子都能钻过去吗,怎么看着这样小?像我这样身量的人能钻过去吗?卫源用手比了比洞的大小,估摸着自己收收肚子还是能过去的。



    所幸卫源拜的是偏门,平素里就没有什么行人。卫源望了望左右无人,一撩衣摆便朝洞里钻去,双手探入洞内,紧接着头,再是肩,然后是腰,这之前都很顺利。但当到了卫源引以为傲的臀部时,卫源却再难前进分毫,屡试无果。



    这个洞是谌玉让下人挖的,她亲自监工。前世她为卫源做的衣衫何止几件,卫源的身量她清楚得很。虽然这离谌玉第一次为他裁衣尚有几年时间,可她前世的这个时候也是见过卫源的,知道卫源爱美,身量不曾多变。



    这个洞,是专门为卫源准备的,要的就是进不来又出不去的这种效果。



    正当卫源苦恼要如何脱身时,忽闻前方不远处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卫源还未抬头反应过来,便见一个湿乎乎的冰凉抵上自己的脸,吓得大叫一声,用双臂护住自己惜之如命的脸蛋,若是脸蛋毁了,别说什么相府千金,平常人家的女儿也不会考虑自己的!



    可能前世卫源对谌玉做的事太人神共愤,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原本第一只靠近他的是府里最为乖巧温和的狗,虽然胆小偏巧又有獒犬的血统,从中透露出来的威势,即便是身量是其数倍的大犬在他面前只能伏低做小。卫源这一叫吓得它不轻,嗷嗷的直叫唤,血统中的召唤优势在这时得到完美体现。



    卫源退不了身,手上又无器物让他自保,只能双手死死地护住头部,任由狗儿们撕扯。



    “哟,这不是卫公子嘛!”卫源心如死灰,这不是谌府管家又是谁的声音?“去去去!”谌府的大管家谌全走近卫源,为他驱赶走府里的狗,又名两个小厮将他从洞中拉出来,笑呵呵的看着卫源,等着他解释。



    卫源有恢复了平常的做派,自以为风度翩翩,实则狼狈不已。理了理撕扯中凌乱的发髻,给管家赔笑道:“多谢管家了。在下实在惭愧……”



    卫源耳根子通红,一时又找不到借口,只能假借整理衣冠拖延时间。



    管家也是蔫儿坏,明知道卫源现在羞窘难当,偏偏还吩咐小厮去传更多的人来,美其名曰修补墙洞。偏偏在场的小厮也都是人精,明白管家的用意,哪敢违抗,看着实在忙碌的抢修,实则只是磨洋工,等更多的下人到了,看着墙洞,一地的狗和衣衫凌乱的卫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不过卫源毕竟是谌相的救命恩人,想笑也只能拼了小命地忍着。



    谌全见卫源实在说不出缘由,心下不禁鄙夷,怎生这样没用,连个借口的想不出,有勇无谋,做事不瞻前顾后,光靠实诚怎么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站住脚,怎能安心将小姐交给这样的人!



    “卫公子见谅,小人还有其他事物着急着处理,就恕不奉陪了,这便让小安子带公子出府吧。”



    “是卫某打搅了。”卫源巴不得管家这么处理,等管家一走,就跟着小厮往偏门走。



    快走到静心苑时,出来一个小丫鬟在带路的小厮耳边嘀咕了几声,小厮便请罪卫源说是家里突然有急事,先走一步,望卫源通融自行离去。卫源自然是不好说什么,只能自己一个人往前走。



    前方院落的轮廓逐渐明朗,前方的垂花门径直通往静心苑,左拐则会走向谌府的一个不起眼小偏门……



    卫源心里一阵紧张,急出了一身冷汗。垂花门就在眼前,只需要迈出几步便能见到蛰居半月有余的相府千金,只需要露一露他那张脸,说几句拿手且动听的小情话,荣华富贵就能纷至沓来。



    可这毕竟是在相府中,来往的丫鬟小厮不在少数,若是这样贸贸然地进去,冲撞了佳人不说,可能还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朝丞相的青睐给赔进去。



    卫源手心里都是汗,眼珠子急得乱转。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时候再传出相府千金闺房私会外男,除了嫁给他还有什么退路。只要成了谌相的东床快婿,还怕以后的仕途会坎坷?



    拿定了主意,卫源又整了整衣冠,四下查看,确认周围没有旁人之后,才信步走进垂花门。



    彼时,谌玉正在梅林前看着树和人发呆。



    卫源循着丫鬟们嬉笑的声音,走到梅园看见的就是呆呆的望着前处的谌玉,眼神空洞却又无时无刻地不在散发着悲伤,这是有过怎样的经历的人才会有的眼神……谌玉如此年纪怎么会……卫源看呆了,甚至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就这样愣愣的伫立在梅园门外。谌玉原本就面容姣好,十二岁的年纪样貌还未完全长开便已有了倾城之姿。而此刻空洞迷离的眼神更是为她添加了一分成熟稳重。或许,不为了飞黄腾达,自己也能心甘情愿照顾她一世吧……



    “卫公子?”



    卫源被一声稚嫩从太虚唤回到梅园。



    “问谌小姐好。”卫源赶忙拱手向谌玉行了一书生礼。



    “卫公子何故立于此?”谌玉站在丫鬟们的身后,与卫源保持着几人的距离。



    卫源额头又是一阵急汗,腹诽今日出门真当该看看黄历,怎么逢人就被问怎么会在此地,而自己引以为傲的聪明才智好似都随着运气留在了家中。



    谌玉目光炯炯,盯着卫源。卫源以为这是谌玉被自己的样貌所吸引才会这样不顾下人,直勾勾的盯着外男看,顿时就有了底气,不再慌乱。



    “谌小姐,在下有要事向小姐说明,可否请小姐屏退左右?”红梅听此,又是一阵紧张,若是小姐一时糊涂答应了和卫源独处,那么小姐的声誉算是毁了,这样一来,就只能嫁给这个衣冠禽兽了!



    谌玉的怒火愈燃愈旺,心中早已把卫源千刀万剐,但神色中却不露半分,且故作娇嗔:“卫公子真是说笑了,谌玉还待字闺中,如此见公子已是大不得体,怎还能屏退左右与公子独处?”



    卫源一愣,不是已经被自己迷住了吗,怎么拒绝的这样痛快?难道是自己这张脸不管用了?不,不会的!卫源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魅力。



    卫源又拱了拱手,腰也稍稍弯低了一些,再说道:“小姐见谅,在下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与小姐听。外人在此,总不与方便。”



    “那便在这说吧,这几个丫鬟我视若姐妹,算不得外人。”谌玉回答的毫不犹豫,红梅见此,神情稍稍放松下来,看来小姐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步。



    “这……这恐怕不大方便吧。”



    “那卫公子就请回吧。”



    “谌小姐!留步!”谌玉停住往回走的脚步,转身又看着卫源。



    “请谌小姐相信在下一回,卫某保证小姐不会失望的!”



    “卫公子真是好笑,我乃堂堂谌相府的大小姐,当今圣上亲封安平郡主,不经过下人通禀便来见我,是为对圣上的不恭。擅闯相府后院,是为对爹爹的不敬。卫公子的诗书礼易都读到哪里去了,如此不恭不敬,不合礼法的事,公子还是对别家做去吧!”谌玉一时没压制住心口的怒气,将卫源骂的目瞪口呆。



    “谌小姐……在下……”



    “紫苏!把这个人轰出去!”卫源还未说完,谌玉便下了“逐客令”。



    谌玉见卫源被紫苏撵出园子时狼狈的样子,口中还断续地唤着“谌小姐”,便感觉兴趣索然,前世自己是瞎到什么程度才会对这样一个男人心心念念,死心塌地!



    卫源刚从原路走出垂花门,便迎面撞见管家谌全。



    “哟!卫公子怎生还在府里?带路的小厮呢?”谌全故意往卫源的身边看了一圈才似碎碎念道,“这几个惯会偷懒的小东西!”我这就再让人带公子出去。”说完便又指了一个小厮,让他带路并嘱咐道:“千万别让贵客再迷了路!”这一句话,就抹去了卫源私下见自家小姐的事,若是外面传奇不利于小姐名声的话,这就能反驳了。



    就这样,小厮带着一路怀疑自己容貌改变了的卫源走出了谌府的偏门,卫源还未向小厮道谢,便听得身后木门的一声作响,此时自己身前身后哪还有什么小厮的人影。



    卫源随后自行回家,神游太虚且不说。另一厢,管家谌全在处理完卫源的事情后,走入了谌天一的书房。



    “相爷,卫源此人果真不可重用。”



    谌天一转过原本对着窗外的脸,眼底的肃杀令人胆寒。



    “他果真去了阿玉的院子。”谌天一语气肯定,并带着滔天的怒气。原本阿玉与自己说卫源这个人不可靠时自己还不信。在女儿再三的央求下,让谌全着手调查自己查案被追杀的来龙去脉,得到的结果果真是卫源勾结当地山匪,假扮作被自己追查一方的人追杀自己。适时,卫源出现并救了自己。



    这一场自排自演,贼喊捉贼的戏码让谌天一震怒。而此时,他居然还敢想着破坏谌玉的名声,让其不得不嫁给他,真是,真是罪该万死!



    “谌全,下令。”



    “是。”



    “从今日起,我谌府之人,视卫源而不见,若在上门拜访,乱棍打出去!”



    “相爷,属下认为这不妥。现在市井皆知卫源是相爷的救命恩人,这样做只怕会让人说道咱们谌相府恩将仇报。”



    “你认为如何才好?”



    “不如……”谌全在谌天一耳边嘀咕了几句话,谌天一便一改方才的严肃,哈哈一笑,手指指了指谌全,大道谌全蔫儿坏。



    卫源自被谌玉轰出静心苑后,日日思夜夜想,终不得结果为何谌玉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卫郎,你说我带这支玉簪好看吗?”这日是卫源与谢兰芝约见的日子。谢兰芝一大早便起身打扮,着好衣裙,描好妆容,戴好发钗,在最外面罩了一件宽松低调的大袍才脚步轻快的前往赴约。直到见到卫源才解下罩袍,眼中的欣喜用怎样的矜持都是掩盖不了的。



    卫源却只敷衍地说了声好看之外便没了下文。纵然谢兰芝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卫源在她身边时的心不在焉。



    “卫郎,你在想什么呢?”谢兰芝推开卫源,嗔道。



    “兰芝,你说,谌玉的态度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卫源似是没有感觉出谢兰芝的脾气,独自喃喃道。



    谢兰芝见此,心里妒恨得不得了。在面上却只是委屈地说道:“你我独处的时间统共才这么些,卫郎怎么还能想着表妹呢。”谢兰芝眼中的泪垂垂欲滴,看上去当真是委屈急了。她明白,若是此时和卫源闹起来,反倒是给了谌玉那个小贱人机会,男人都喜欢温柔乖巧,容易哄的女人。



    卫源见此模样,果然赶忙道歉:“对不起,兰芝,你别哭,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一边轻声细语地说了些耳根发红的情话一边为谢兰芝擦眼泪,谢兰芝当然也配合着落了几滴眼泪,很快便又重展笑颜。



    “兰芝,你只需要记住,我卫源此生爱的只有你一个。谌玉不过是我飞黄腾达的垫脚石,我这样死乞白赖地追求谌玉,还不是为了我们以后的荣华富贵?以后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纵使以后我真的会娶谌玉,但我的正妻之位只属于你一个!”



    “嗯,我听卫郎的。”谢兰芝红着脸又依偎进卫源的怀里。



    “嗯,乖!”卫源安抚好谢兰芝,就又回归了正题:“兰芝,你说谌玉这样的转变到底是何原因呢?会不会是红梅那丫头说出了我们的事?上次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那丫头现在还活着?”



    “不可能,红梅那丫头最疼爱她那个三岁的弟弟,她弟弟在我们手上,她不会乱来。上次还不是表妹坏了事,我没想到她居然会自己跳下去就一个丫鬟。”谢兰芝沉吟了一会儿,“表妹转变的原因我现在是想不明白,但是卫郎你放心,我回去就找表妹探探口风。”



    卫源等的就是这句话,谢兰芝如他所愿地说出这句话,这令卫源心下又是一阵舒坦,他就喜欢这种善解人意的女人。



    等谢兰芝回到谌相府时,正好是快要用午膳的时间。谢兰芝心里记挂着答应卫源的事,等不及换身衣裳便赶去了静心苑。



    谢兰芝打着腹稿,走向谌玉的屋子,却没想到在门口被紫苏挡了下来。



    “我家小姐正在用午膳,不喜欢被人打扰。”紫苏一脸严肃,根本没得商量。



    正当谢兰芝无计可施时,忽见红梅的身影闪过,不作他想便信口叫住了红梅。红梅闻声转过头,见来人是谢兰芝,脸色一白,复又转身准备离去。



    “红梅,那日你见的那个小孩子便是你弟弟吧!”谢兰芝见红梅不欲理睬她连忙喊道。



    红梅身子一僵,步子便停顿了下来,谢兰芝见此,又笑着说道:“你弟弟可真可爱,你可得让你爹娘小心养着,磕着碰着了可就不好了。”



    “表小姐何事找我家小姐?”红梅没办法,只能咬牙问道。



    “我来找表妹说说话,你快去通禀一声。”谢兰芝趾高气昂。红梅则只能羞红了脸,行了一个几不可见的礼便向屋里跑去。紫苏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谢兰芝,眼底一片了然,面上不露神色,自行走进屋去晾谢兰芝一个人晒着太阳。



    谢兰芝心里一阵气闷,哼!等本姑娘飞黄腾达了,第一个收拾你这个没教养的小丫头!



    谌玉正吃着午膳,听到红梅禀报谢兰芝在门外求见,顿时胃口全无。只是见红梅又愧又急的神色,心下暗自叹了口气,还是让红梅传了谢兰芝进来。



    “表妹,真是打扰了。”谢兰芝一进屋便朝着离谌玉最近的位置走去,也不顾谌玉手上拿着筷箸,亲热地挽起谌玉的手。“只不过快半个月没见着表妹,想你得紧了,现下你已大好,我便赶忙过来瞧瞧。”



    谌玉不露痕迹的抽回被挽着的手,谢兰芝身上沾染的卫源的气味还未散尽,谌玉一闻便知。可想而知,谢兰芝是刚与情郎幽会完就来了自己这里,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真是……肮脏。若说谌玉刚才胃口全无,那么现在就可以说是有些反胃了。



    “有劳表姐关心了。”谌玉不冷不热。



    谢兰芝脸上的笑容一僵,谌玉的态度让她略显尴尬,不过她也没甚在意,又重新舒络好笑脸与谌玉寒暄了一番。当谢兰芝的话题慢慢往卫源方面带时,谌玉便了然,原来是探口风来的。



    “又让表姐担心了,我只是在试试他的诚意呢。卫郎说,今生只娶我一人,并且永不纳妾!这样好的良人,表妹又怎么会拱手让给他人?表姐放心,我不会错过他的。”虽然这一段话,谌玉恶心的紧,但面上还是似小女子娇羞状。



    谢兰芝的笑又逐渐僵硬。永不纳妾!卫源真心相待的到底是她还是我?



    “不仅如此,卫郎体谅我是相府千金又是圣上亲封的安平郡主,从小便没受过气,说就连通房也不会要。”谌玉又送上一击。



    谢兰芝彻底笑不出来了。是啊,她这个表妹不说是相府千金,还有一个安平郡主的头衔在呢,身后不仅有一个当丞相的爹,还有一个天下至尊呢!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背后什么势力也没有,虽有几分姿色,可比起更年轻的谌玉,还是差了一些。只要是个有脑子的男人都知道选谁!



    不行,她谢兰芝不能就这么被人利用!必须自己想办法抓住荣华富贵!



    谌玉看谢兰芝笑着进来,哭丧着脸出去,心情一片大好。就是要你们狗咬狗一嘴毛!



    谢兰芝走后,忙着谋划着自己的未来且不说,这边紫苏等谢兰芝离开转脚就走入谌玉所在的屋子里……



    狼与狈(二)



    “什么?!谢兰芝居然这样无耻!”谌玉气得脸颊通红,“我还以为她有多喜欢卫源,原来还抵不过荣华富贵来得重要!”



    “小姐,现在要怎么办?”紫苏告诉谌玉红梅可能是被谢兰芝用亲人威胁才会如此之后就被谌玉指派去监视谢兰芝。此刻,便是有重要的情报要告知谌玉。



    “既然她想这么作践自己,那我就成全她!不过要与她共度良宵的可不是我爹!”谌玉哼了一声,吩咐紫苏去办这件事情。



    谌玉原以为谢兰芝被那两句话刺激到之后,会与卫源大闹一场,但结果居然是引得谢兰芝产生了放弃卫源另攀高枝的想法,而那枚倒霉的高枝居然是谢兰芝的姨丈,谌玉的爹爹!当真是利欲熏心,此等乱伦淫秽之事居然也能想得出来!你不是这么不爱惜自己么,你不是追求荣华富贵么,不说前世恩怨,光靠你把主意打到爹爹和娘亲身上,就让你生不如死!



    谌玉这边还在谋划怎样保护自己爹爹且不说,卫源这厢却出了大事。



    卫源一边剥鸡蛋揉脸上被打肿的地方,一边疼得吸凉气。该死,这帮混蛋专打他这张引以为傲的脸!



    卫源突然想起,这几日朝廷出了几个官员的空位,难道是竞选同一个官位的人知道自己在追求谌相千金,只是若是打死或者打伤了自己就得吃上一顿京兆尹的官司,所以才故意伤了他的脸,让他这几日见不了人,动用不了谌相这边的关系?奇了怪了,自己平常做事低调,就连追求谌玉这件事都只有谢兰芝和谌府的几个下人知道,怎么会有其他人知道呢?



    现在官员候补的空缺太少,而候补的举人又太多,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光靠本事是不够的,只有搭上谌相这样的大关系,才有机会在这千军万马中崭露头角。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尽快拿下谌玉,成为谌天一的乘龙快婿,如此,看谁还敢打闷棍!



    卫源拿定主意,又用了好几个熟鸡蛋才将脸上的肿稍稍消了些。



    “卫郎!”卫源还在苦苦思索对策时,谢兰芝闻讯赶来,“卫郎,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伤在哪了快给我看看!”



    谢兰芝扑上前去,查看卫源的伤处,因为动作太大惹得卫源连连惊呼。



    “怎么会这样呢,是哪个杀千刀的这么做!”谢兰芝泪涟涟地哀怨道,眼底却是一抹清明,看不出丝毫的心疼。



    “应是与我一同候选官位的那几人。”卫源不露声色地避开谢兰芝的“魔爪”,防止伤上加伤。



    卫源避开谢兰芝的手,却又拥她入怀。



    “兰芝,对不起,是我没用。若是一开始我能考中就不用你这么受委屈了。”卫源的自责的语气让谢兰芝心里一软,他这样自责,是不是说明他真心相待的人其实是我,对谌玉那个小贱人说的话或许就是哄骗用的?



    “卫郎,我不许你这么说!”谢兰芝略略退出,看着卫源,嗔道。



    卫源见此法有效,再接再厉:“兰芝,我是一个没用的男人,我怕给不了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你还是另觅良人去吧”



    谢兰芝见卫源心痛的无以复加却又坚决说出让她离开他的话的模样,心下软作一团。



    “卫郎你怎知你不会成功,我前几日才从谌玉那里探得口风,表妹只是在试探你,只要你再坚持一些日子,定能成功!”谢兰芝的心又向偏向了卫源,一时口快,原本不想告诉卫源谌玉的意思,现在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卫源闻言,抬眼看着谢兰芝,不确定地问道:“此话当真?”



    得到谢兰芝的肯定,卫源心中狂喜,面上却不露声色,还故作放弃的样子:“唉,算了吧,候补官员上任就在这几天了,谌玉对我的态度又是那样,不冷不热。而我现在的脸,怎么能引诱得了她呢……”



    谢兰芝听闻,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眼中锋芒一露,说道:“卫郎,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谌玉明天就嫁给你!”



    “怎么可能!”其实卫源知道谢兰芝想到了什么,暗暗自叹,果然是能入他眼的女人,一点就通!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谌玉她……也不得不嫁了……只是就这样把你推上另一个女人的床榻,我心里难受得紧……”



    卫源为自己计谋得逞而沾沾自喜,看谢兰芝难过的表情,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喃:“你放心,兰芝,不管以后怎么样,你都是我此生认定的人。谌玉,只是我入仕的工具,嫡妻之位,谌玉不会坐太久!”



    得到卫源的保证,谢兰芝便更加用心为卫源出谋划策。



    雪还未化,如同一面银镜,即使微弱如月光,也能显得比平常亮堂。



    “紫苏,你去街头的巷子里唤一名乞丐,要最脏最丑的!”



    “是!”



    静心苑早已熄灯灭火,谌玉却衣衫整齐地坐在窗前。



    谌玉一心扑在谢兰芝这边,却不曾想到,原来她命人挖的狗洞,现在从外向内又被一点一点地掏空了,等洞口比原来的大了一圈,洞外才伸进一个男子的头,细看之下,不是卫源又是谁!



    为了提神,谌玉不得不将窗户打开,冷风灌进屋内,即使加披了两件大氅也觉得丝丝寒意从衣缝中钻进来,谌玉见自己裹得这么厚还觉得冷,想着白芷她们衣着单薄定然受不了冻,便遣了她们回去休息。



    不知是否因为下人都遣走了,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又想起前世的种种,鼻子底下总洋溢着一股血腥味,纵然寒风习习,也挥之不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紫苏便前来回了话,谌玉又交给她一瓶药,还未开口,紫苏便接过去,干净利落地回了一声“明白”后又退身飞走。



    谢兰芝,我看你明天该如何自处!



    夜已深,困意不自觉地便绕上谌玉的脑袋。谌玉关了窗,准备躺下稍歇片刻,等紫苏回来自己听着响声也能醒过来。



    谌玉刚解下大氅,又闻到一阵血腥味。这一次比方才的几次都要浓烈,真实无比。谌玉心头警铃大振,突然窗户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谌玉丢下大氅,抄起离手边最近的花瓶,举过肩,慢慢退向窗边的暗处。



    等过又一阵的窸窣声,原本关着的窗缓缓开了一条缝,一双好看的手随之展现。



    是卫源!他来干什么?



    “阿玉?阿玉?”卫源哑着声音轻轻唤了两声,见里面没人反应,心下一喜,看来下人都被遣走了,真是天助我也!



    等卫源的头再探进一些,谌玉毫不犹豫地砸下手中的花瓶。



    卫源虽然没有防备,可到底习过一些武,反应比常人要快上一些,勘勘躲过了谌玉的偷袭。花瓶清脆的落地声让谌玉对把丫鬟都遣走的决定后悔不已,现下紫苏又被自己指去监视着谢兰芝那一边,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卫源翻身而入,反手锁上窗户。



    “阿玉?”卫源用的反问语气,表示对地上的花瓶碎片感到很意外。



    谌玉不惊不慌,大声质问道:“卫源!你半夜翻入我静心苑是何居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被人知道,叫我怎么做人!”谌玉是真的怒了。



    “阿玉,对不起,上次是我鲁莽了。你别这样……”卫源企图在谌玉不经意间靠近。



    谌玉见卫源不断走近,厉声喝道:“站住!谁允许你叫我阿玉的!快滚出去!”



    卫源见谌玉戒备甚严,心头浮上一计,反手从袖子里捻出一粒铁珠,向谌玉的后方射去。



    谌玉又听见身后一响,回头看却什么也没有时才知上了卫源的当,连忙回头,可惜为时已晚。卫源趁着谌玉转头的空档,欺身靠近,大袖一挥,一阵馨香便扑面而来。



    谌玉刚把这种药交了一瓶给紫苏,怎会不知道这种香味代表着什么?谌玉心里悔恨交加,不该将下人都遣走!



    卫源见谌玉脚步已然不稳,便知此药效力果真不差,放心大胆地将谌玉搂至怀中。



    谌玉只觉得浑身软弱无力,偏又热得难受。直到被卫源抱在怀里,才觉得清凉一些,可不过眨眼间又变得燥热无比。



    谌玉使劲掐自己的腿,试图保持些许神智。卫源见此只是笑笑并没有阻拦。这药效可不是光靠掐几把就能挺过去的。



    卫源现在倒是变得不慌不忙,将谌玉抱起放置于床榻上,自己也脱了鞋袜,欺身上榻。



    谌玉能感觉到自己的衣裳正一件一件地被卫源褪去,却连提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又气又急,却丝毫没有办法。难道此生又要毁在这个男人身上了吗……



    难道,这辈子又要毁在这个男人身上了吗……终究还是逃不过前世的宿命呵……



    不!不可以!前世她最后受尽折辱,死不瞑目。老天爷好不容易开眼一次,让她再活一世,凭什么这一世还要任他们鱼肉!



    不知从哪来的气力,谌玉突然睁大眼睛,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掐进大腿。皮肉传来的痛楚终于让谌玉的神智恢复了几分。



    “卫源!紫苏片刻即回,你若再不走,休怪我未曾提醒过你!”谌玉清楚卫源知道紫苏会武,且更甚他一筹。



    卫源闻言,果真一愣,但随即又释然。



    “呵,阿玉你还真是天真。这至关重要的片刻足矣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谌玉不断地掐着原来的伤处,以保持自己的神智与卫源周旋,最好能拖延到紫苏回来!



    卫源不傻,很快就看出谌玉跟他扯有的没的的目的,冷哼一声:“到现在了你还在耍花样,原本思虑着你初尝人事,想好好对待你,既然你这么不客气,那我也不用顾虑什么了……”



    “你走开!”谌玉带着哭腔的反抗,却让卫源的征服欲愈加旺盛。



    卫源一边粗鲁地扒着谌玉的衣裳,一边俯下身去,想要吻住谌玉。谌玉拼尽全副力气,转动脖,偏过头去,语气中的哭腔再次浓重。



    只觉得一阵风吹过,清凉舒爽,而后便听见离床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声音很悦耳,可吐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



    谌玉混沌间,感觉到嘴里被硬塞进一颗药丸之后,不过一会儿便能勉强支起自己,坐在床上。



    卫源吃痛地揉着胸口,这一掌,打的不轻。因着静心苑灯火全灭,卫源瞧不真切那人的脸,只看身形可以知道这并不是紫苏,而是一个男人!



    “你是谁!”卫源心中有气,好不容易说服了谢兰芝帮他潜入谌府,好不容易谌玉中了他的药,眼看着就快要成功了,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任谁心中不火大?



    “好啊,谌玉,平日里看你高高在上的样子,原来私底下也是个浪荡的下贱胚子!若是我今晚不来这一趟,还不知道你这静心苑里居然养着一个小白脸呢!”平日里对谁都是温润如玉的卫源这会子忽就变得尖酸刻薄,一张嘴里吐出来的尽是些不干不净的污秽词句。



    谌玉无声地盯着他,眼神里的凌厉令卫源一个大男人也胆寒。



    “小姐!”紫苏飞身而入,见屋内竟有两名男子,忙拔出佩剑将谌玉护在身后。



    “小姐,不好!今晚大内有名刺客逃出,现下正全城搜捕,相爷和夫人的院子已经搜查完了,官兵正往静心苑赶来,怎么办!”紫苏简洁明了地说了现下的形式。



    卫源闻言,竟开始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啊!谌玉,等官兵来了抓不抓得到这刺客不说,看见我们这样衣衫不整地共居一室,你就等着声名尽失吧!到时候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紫苏!封了他的口舌!捆起来,等搜查的官兵走了再禀报给爹爹!”如果这世道杀人不犯法的话,卫源恐怕已经死在谌玉手下千万次了。这次也正好让爹爹看清楚卫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紫苏照办,将卫源点了哑穴后用麻绳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丢在谌玉的床底下。



    “小姐,还有一……人呢?”紫苏欲问怎样处理另一名男子,却惊讶地发现,那明男子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还悄无声息!紫苏忍不住问道:“小姐,刚刚那人是谁?小姐是如何结识的?”在她的保护下,那名武功奇高的男子居然能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结识小姐,里面一定有阴谋!



    “先不管他是谁了,紫苏你先帮我更衣,我现在一点气力都没有。”



    “是紫苏不好,若是紫苏早些回来,小姐也不会受此大辱……”紫苏自责无比,便更加卖力地替谌玉收拾屋里的狼藉。



    谌玉换好寝衣,搜查的官兵也恰好到达静心苑,谌玉出面,说了几句好话并交代了屋里没有其他人。搜查队的头目也是个有思量的人,想着毕竟相府千金,又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应当知道包庇罪犯的刑罚,再说他们一大帮子大老爷们儿大半夜的进人家的闺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故只告罪了几声便去往下一处院子了。



    官兵走后,谌玉的力气恢复得也差不多了。



    “紫苏,把卫源拖出来。”谌玉一边往回走,顺手抄起用来柱门的木棍,一边吩咐紫苏。



    卫源被紫苏捆得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紫苏鱼肉。谌玉行至卫源边上,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同时右手抄着杯口大的木棍,缓缓举起。



    卫源眼中终于有了恐慌。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呵,不会有下次了……



    紫苏一直立于谌玉的身后,对于眼前,谌玉做的一切都很自然,可是紫苏还是惊讶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眼睛一直盯着他,红唇微抿,手起棍落,每一下都打的有章有法,毫不含糊,整个人说不出的冷静,好像她正在做的不是将卫源打得血肉模糊,而是在沏一杯茶,抚一张琴,有条不紊!



    “紫苏,去将他交给父亲吧。”谌玉丢掉手里的棍子,冷冷的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卫源,丝毫不担心他会就此咽气。



    “是!”紫苏犹豫地看了一眼因气力不足跌坐在床上的谌玉,而后提起卫源就走。意在快去快回。



    谌玉喘了口气,萦绕在鼻子底下的血腥味并没有散去,便知刚刚那人并未离去。



    “出来吧。”谌玉冷声道。不知那人是敌是友,可刚刚他救了自己一会,应当没有什么恶意。



    等了半晌,谌玉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可周围的血腥味不仅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谌玉欲再次出声询问,却听见床的另一侧传来一声巨响和一声男子的闷哼……



    天一大亮,谌天一就命人将卫源以入室偷窃的罪名扭送至京兆府。现任京兆府尹见是相府送来了个贼,吓得不轻。上京城的安危有城守营管着,上京城最中心的紫禁城有禁卫军管着,而他小小的京兆府尹只需要每天加强巡逻,整治这些小偷小摸,打架斗殴。可如今居然让贼人摸进了相府而不知,还是相爷自己命人押解过来!纵然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掉下来,京兆府尹还是理了理衣冠出去迎接。



    原本惶恐不已的京兆府尹见相府管家面色并未不愉,语气也还算和善,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了。



    谌全与府尹大人客气几句之后,才挥挥手示意小厮将人带上来。等两个官差接过卫源,拖向后堂后。谌全才大声说道:“我与府尹大人叙叙旧,你们且退下吧。”



    这是有话要和我说了,这个犯人恐怕不简单!府尹大人如是想着,偷偷瞥了一眼被拖着走却一点不挣扎的卫源,只见一人耷拉着头,下半身在地上拖过时还隐约可见两条红色痕迹,心里想着谌丞相下手还真是狠,面上却不露一丝痕迹,陪着笑脸说:“谌管家到底是何事,要这样隐秘?”



    “府尹大人不必这样客气,谌全只是想拜托府尹大人一件事。”谌全知这府尹大人是个惯会溜须拍马的,心里鄙夷得很,但知现下是央人办事,且还是不大光彩的,所以不得不放下身段:“这贼人运道实在不好,昨日半夜摸进府里来,要偷你就偷嘛,还好死不死碰碎了相爷最宝贝的前朝流出来的鼻烟壶,这才招来了人,一个不小心就打成这样。相爷可是一直心疼着那个鼻烟壶呐……”



    惯会溜须拍马的府尹大人到底在官场混了有几年了,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还是学了几分,这话底下的意思哪能不懂,赶忙接过话茬:“相爷放心,下官明白。这事下官一定做得漂漂亮亮的,有来无回!还望谌管家能为下官美……”



    谌全未等他说完,连忙打断:“诶~茶壶终究是死物,为死物伤人性命终是不妥,让其长长记性便好!府尹大人办事一向得力,相爷是知道的,不过这些还是不能少了你的。”谌全将折成小袋状的银票,塞到京兆府尹的手里。京兆府尹见此两眼发亮,却假意推脱,最后还是收下。接过手,捏了捏中间凸起的部分,是药粉!这便知道谌全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谌全办完事了也不多留,很快就告辞回府了。他是知道昨晚发生的事的,心中愤恨不已,他看着谌玉长大,谌玉本就生的十分的讨人喜欢,又是个体贴人的孩子,谌全宝贝得紧。可昨晚,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姐差点就被这个衣冠禽兽给玷污了!他恨不得立刻杀了卫源,昨夜看小姐也是对其恨之入骨,却特意嘱咐他不要让卫源死掉,这可困惑死谌大管家了。



    谌全在马车上想着谌玉这样做的一切可能,却始终不得其解,最终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只当是小姐心肠软,不忍下杀手吧。



    若是谌玉知道管家此刻的想法,怕是要掩嘴偷笑了。她谌玉心肠再软也不可能放过卫源这个男人的,管家只是不知道亲手递过去的那包小药粉究竟有多厉害,那包药粉里有两种药,一种是让人奇痒无比,特别是脸上,还有一种则是能让伤口加速溃烂,不能愈合结痂的药。



    卫源被京兆府尹投入最暗的牢狱且不说,谢兰芝这边同时也上演着一出好戏。



    “姨丈不要啊……兰芝没有……兰芝没有做过这等龌龊下流的事情啊!我根本不认识他!姨母,姨母!你是知道我的!兰芝不会这样轻贱自己的!”谢兰芝跪在厅前哭得梨花带雨,却衣衫不整,脖颈上的点点红痕让处于一旁的丫鬟们不敢直视。谢兰芝身边跪着一个面貌丑陋,又脏又臭但同样衣衫不整的男人。那人听谢兰芝这样说,顿时大声喊道:“昨日分明是我在你家偏门讨点食物的时候你拉我进来勾引我的!不然我一个乞丐,怎么到得了你的屋子啊!在偏门看门的那些小哥可都是看见了的!”



    “你闭嘴!姨丈,姨母!不是这样的……”



    “谌安,昨夜表小姐可有去过偏门?”谌夫人打断谢兰芝的辩白,自顾问了昨日在偏门守门的小厮。



    一个小厮站出,跪在地上,回答道:“回禀夫人,昨夜表小姐确实到过偏门,还说大管家正在找小的,让小的赶紧过去。”



    “你可是去了?”



    “小的去了,可等小的找着大管家的时候,大管家并未找过小的,还将小的骂了一通呢。”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回屋的时候这个脏乞丐就在我屋子里了!我一进屋就问到了女儿香的味道……不是兰芝轻贱自己啊!”谌天一和谌夫人心头一突,女儿香?不就是自家女儿昨夜中的那种么……



    谌玉坐于谌夫人下手,一边听着小厮,一边品着杯里的香茗,嘴角一抹冷笑一闪而过,大厅里的人都瞧着谢兰芝,都没有注意谌玉,只有谢兰芝慌乱间四处顾看,恰好飘到了这一笑。



    “是你!”谢兰芝忽然瞪向谌玉,目眦欲裂,“这些事情是你干的!”昨夜她到了偏门,支开谌安,但她并未给卫源开门,虽然偏门地处偏僻,但来往行人并不是一个都无,若是开门,万一又遇上有人走过,那么自己就暴露了。而卫源钻了两次的狗洞却是藏于一片柳枝帘之后,进出时柳枝帘虽会晃动,却不容易让人怀疑,只以为是风吹过了。待到卫源进府以后,谢兰芝才领着卫源从一条偏僻的小路到谌玉的静心苑去,而后再回到自己的居所。



    谌玉放下手中的香茗,并不惊慌:“表姐这样说是什么依据!你怎知你中的是女儿香?表姐当真要好好说说了,表妹可不喜欢被人冤枉!”确实不冤枉,可也是你自己活该!



    谢兰芝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女儿香是我昨夜亲手交给卫源的,全部都给他了!昨晚他唯一见到的人是你!不是你害得我又是谁!”



    “呵,表姐当真是奇女子,昨夜闭门不出,居然也能知道卫源来见过我,表姐这是未卜先知呢!”谌玉当即反讥。



    谢兰芝一愣,看着姨丈姨母立刻变黑的脸色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不是这样的,姨母,不是……你听兰芝解释……”这几句话,谢兰芝再没了方才的底气。



    “我且问你,我昨晚便封了所有下人的口,你又是怎么知道卫源昨夜来过!”谌天一终于破口而出。



    “我……兰芝……”谢兰芝一时想不出合理的借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



    谢兰芝被吓得身子一震,环看四周,丫鬟小厮皆是怒目而视,最后一道防线终于溃塌:“是兰芝错了……求姨丈饶了我……是我错了……”



    见谢兰芝果真应下了,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谌夫人,气红了脸,自己怕谢兰芝在后母那里受委屈,又看在已故的妹妹的份上,好心收留她,想不到却是引狼入室!差点毁了自己的女儿!谌夫人又气又哀,当即表示此事全凭相爷处置,自己不管这个害自己女儿的外甥女了。



    谢兰芝见谌夫人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了,心里知道没希望了,反倒安静下来了,跪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不知看在何处。



    给了一个破碗,一根一人高的打狗棍,头上的金钗玉饰,身上的绫罗绸缎都被留在了谌府,谢兰芝只着了一身灰色中衣,被那个乞丐揪着后领,哭着拖出了谌相府。



    谌玉目“送”他们离开,微微抿着嘴,眼底流淌着一股黑暗。



    卫源,你最宝贝你那张脸,我便让你成为天底下最丑的人!



    谢兰芝,你最在意荣华富贵,我便让你一世行乞无缘富贵!



    此时,谌大管家该明白,人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爱而不得,生不如死!



    “绿芜,将你屋子制药的器皿好生收起来,莫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绿芜答应了一声,便跟在谌玉的后面,回了静心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