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阴茉璃柔夷 > 章节目录 第8章 春丛认取双栖蝶
    阴暗潮湿的牢狱里,扑鼻便是一股血腥的霉味。



    青葱的玉手紧紧地抓住那铁锈的粗梳栅栏,刚想挣扎着坐起身来,却不料伸出的玉指被人用皮鞭狠狠地抽了一下,她冷然闷吭一声,忙将手指抽回。



    狱卒鄙夷的剜了她一眼,声音粗犷如虎,像是一只狂野的野兽般,声声刺痛了她的耳膜:“贱蹄子就是下贱胚子,在这儿要想动歪心思,一鞭子抽死你!”



    说完,又是一记皮鞭狠狠地甩在了她面前的铁栅上,卷起尘土扑在她的身上。



    死一般的静!



    她煞白了一张绝美的脸抬起头来,入目处无人不是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狭窄阴暗的过道里,狱卒手持长鞭凶狠的走过,时而还能听到渐行渐远的长鞭甩地声。



    颤抖着抬起刚被抽打的拢在衣袖中的玉指,雪玉般的指骨上露出一道鲜红的血印,她冷冷地瞥了眼阴冷潮湿的过道,抬起手指轻轻拂在柔滑粉嫩的樱唇边,轻抿了下唇,手指泛着的铁锈味让她猝然紧拧了下眉心。



    五日了!她漠然地蜷缩在茅草铺就的破席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清冷的月光透过半尺见方的窗子射进来几缕幽光,这是她这几日唯一能感觉到外面的空气,木然的望着窗户透进的月光,阴茉璃犹自出神。



    阴冷潮湿的过道中不知怎么竟有冷风蹿进,没等有人呜咽出声来,一切又归于沉寂。



    锁着铁栅的铁链被人哗的一声砍断,倏然滑落在地,像是久冻未消的寒冰突然破裂,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阴茉璃漠然地收回目光,她伸手整理了下裙衫,冷然地转过身来,面前站着一抹黑衣身影,尽管拢着一层轻薄的黑纱,可望着她的第一眼,竟然还能克制着没有闪过一丝倾慕的目光,阴茉璃微垂羽睫,心里已然了然大半,定然不是个男人!



    南夕国谁人不知她是丞相府最受宠爱的幼女,更别说她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早已颠倒众生,让人望尘莫及!



    “天牢重地,一瓶沉香散,够吗?”朱唇轻启,阴茉璃眸中闪过一丝冷笑,似利剑一般,刺得黑衣人瞳孔骤然一缩,不由得脚步微错,向后略退了一步。



    不过刹那,黑衣人清冽的冷笑,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拍掌,声音冷冽冰寒:“素闻阴茉璃对香料颇有研究,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阴茉璃的唇角突然绽出一抹妖冶嗜血的笑容,冷冷的扫了黑衣女子一眼,“沉香散只够撑一盏茶的工夫,姑娘倒是够沉稳,茉璃佩服。”



    说完,她美眸骤然紧缩,她紧握的素拳缓缓地在衣袖中收拢,握着那仅剩的紫色瓷瓶,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捉摸的寒芒。



    黑衣女子嗖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根晶亮冰寒的银针,侧身朝着对面的铁栅上甩去,阴茉璃倒抽一口凉气,看似尖细的银针,居然能穿透铁栅。



    没等她反应过来,却见两抹黑影带着冷风疾奔进来,所行路上并无留下脚印,两人恭敬地立在黑衣女子身后,垂首不曾多说半个字。



    黑衣女子的眸底浮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她身子微微前倾,靠近阴茉璃。



    手指在袖中渐渐收紧,阴茉璃的瞳孔紧缩,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声,樱唇刚要张开,眼前却猝然闪过一道精光闪闪的寒芒,来不及伸出手去,只感觉颈后传来一阵酥麻的疼痛,她的羽睫缓缓地垂下,双手无力的摊开,整个人刚要倒下,却见黑衣女子淡扫了下身后,两个黑衣人忙上前来抬着她,恍若一阵疾风般飞身出去。



    黑衣女子将从她颈后拔出的银针收回衣袖,抬脚刚欲离去,脚边似踩到什么滚圆的东西,她低头捡起,却是一个紫色的瓷瓶。



    她淡漠地收回袖底,眸底有一瞬即逝的惊喜。



    睁开惺忪的睡眼,入目便柔韵清雅的纱幔,有微凉的清风隔着纱幔拂进,阴茉璃抬起略显沉重的眼睑,刚要挣扎着扶着绣枕坐起身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又躺了回去。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有缕缕温润的金色光芒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洒照进来,纱幔里满是淡淡清香萦绕下的温暖光色。



    她仿若是置身在梦中,整个人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又沉沉的闭合羽睫,以前生病时,母亲也是这样让她静静地待在房间里,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打扰。



    凄然的扬起唇角,她眼睑上淡扫的嫣红有些许的湿润,仿若清泉的泪水缓缓的流出眼眶,没入鬓角。



    恍惚中,有人轻抚着她清雅柔滑的面颊,虽是轻缓的一声叹息,却让她心跳猝然慢了半拍,手指瞬间在侧身收紧。



    她的眉心微微拧紧,鼻中有淡淡的清香萦绕。



    那人的手指离开她的面颊,站起身来,将纱幔一甩,又似方才一样轻垂而下,她漠然地睁开肃然的眸子,却听到纱幔外噗通一声跪地的声音,声音不大,却让人着实心中一震:“确已查明,她正是阴正的幼女阴茉璃!”



    面前的男子勾起一抹冷笑,有一丝不易捉摸的冷冽气息闪过,跪地之人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突然“唔”地一声闷吭,剑眉紧拧,单手紧捂着胸口,“属下知罪,属下该死!”



    “你确实该死。”声音慵懒邪魅,站在他面前身着一袭深蓝色锦袍的男子幽幽的说道,随即又是迅速的甩了下衣袖,方才在那跪地的男子胸口插着的银针,已然被蓝衣男子给收回了修长的指间,他的声音清冷薄怒:“南夕国居然敢用这个女人狠狠地甩了本王一耳光,你觉得本王能咽下这口恶气吗?”



    “属下马上将她变成人彘,然后送回……”跪地的男子冷然扫了眼轻垂的纱幔,伸手紧握着腰间的长剑,就要站起身来。



    阴茉璃紧咬了下唇,她紧闭着眼睑,脸色顿时煞白。



    却又是那一声慵懒的声音传来,“病中已是这般绝色动人,若是病愈了岂不是天香国色?”



    男子悠然勾起狭长的凤眸,仿若一缕清风到她面前,坐在她的旁边,目光幽深地锁在她柔滑粉嫩的菱唇上,眸底有一丝暗喜的火苗在燃烧。



    他的目光下滑,在她素白雪嫩的锁骨上停下,像是欣赏一幅绝世惊人的画像一般,满意的勾起唇角。



    手指缓缓下滑,阴茉璃只感觉身上有酥麻在扩散,猝然睁开一双惊艳绝俗的美眸,她淡扫了面前邪魅高贵的男子一眼,随即勾起妃色樱唇,“王爷可是看够了吗?”



    男子猝然一愣,倒不是对她突然醒来感到惊诧,而是她如此镇定自若的目光,让他眸中的欣喜更胜了一分。



    跪在地上的男子一惊,原本已经要拔出长剑,却见那男子淡扫了他一眼,随即转头半眯着眼睑,意态慵懒地瞅着她,清冷淡笑:“你好像过于淡定了。”



    阴茉璃躺在床上,她唇角轻翘,“明人不说暗话,茉璃只想知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我?”



    她毫不躲避的迎上那男子邪魅的眸子,对经历过家族破灭的她来说,这些小小的试探根本微不足道。



    那男子勾魂的一笑,眼色一抹,跪在地上的男子忙起身疾步退出,吱嘎一声轻响,关上了房门。



    他突然紧抓着她垂放在胸前的柔夷,目光幽深探究的打量着她绝美的面容,他单手箍住她的柔夷,另一只手蛮横的撕拉一声扯开了她的外衫,刚要压在她的身上,低头吮吸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却是双唇炙热的滑过她的锁骨,滑落至她雪白滑腻的右臂时,他眸光微动,惊愣地转身下了床。



    阴茉璃颤抖着睁开濡湿的羽睫,她下意识地伸出酸涩的手将撕裂的衣衫向上提了提,紧紧地抱着自己。



    冰肌玉肤的右臂犹自裸露在外,靠近香肩的那一抹嫣红生生刺痛了男子幽深的眸子。



    她望着男子那犹豫却依旧没有完全淡褪情欲的眸子,垂下眼睑清冷一笑。



    守宫砂!



    他竟没想到她还有守宫砂,她还是个完璧之身。



    虽没有亲眼见过她,只是阴府出事,京都流言盛起,阴家幼女本是妖孽之身,外作清冷圣洁,其实早已玉臂千人枕!



    若不然阴府怎会在朝野有那么多拼死卖命的党羽,其实都是这妖女的枕上人而已!



    原来……



    紧拧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他冷冽的勾起唇角,冷笑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月中天,金銮殿。



    重重纱幔无风自舞,红绡帐暖,柔滑如缎的青丝披散在软枕上,庄妃樱唇微扬,一双如玉的纤手贪恋的放在身着明黄寝衣的男人身躯上,侧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她正沉迷在甜美的梦乡。



    却不料男子突然浑身一震,庄妃秀眉微蹙,睁开迷蒙的睡眼,羽睫微颤,刚抬起头来,猛然感觉脸颊一阵冰凉,竟是他的冰冷的手指宠溺的抚摸着她,她娇柔浅笑,红唇微抿,正要开口,却见他低沉的喊了声:“梓妍……”



    红唇紧咬,看似简单的两个字,竟让她如遭火燎,后宫嫔妃这样多,她却并未听过这个名字,兀自出神,却听皇帝无声叹息了声,眸中有转瞬即逝的凄怆,“睡吧。”



    她却气不过,红唇轻启,想要讨个明白,“皇上……梓妍她是……”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纱幔被带来的香风卷起,像是平静的湖面吹皱的涟漪。



    庄妃神色一凛,来人竟然是个女人。



    隔着纱幔望去,来人垂眸,敛眉默然望着地上:“皇上,奴婢有事禀告。”



    “退下,皇上已经就寝,你瞎了吗?”庄妃清冽的眸子瞥了一眼,冷然轻斥。



    婢女面戴雪纱,绣鞋退回,却并不未离开,庄妃惊怒,妩媚的脸上满是懊恼,刚要开口,却见蓝晟宇眸色黯绿,披上龙袍,翻身下榻:“送庄妃回寝宫。”



    “皇上?”



    她大惊失色,澄净如水的眸子里满是错愕。



    他却冷冷的撂下一句话,完全无视她的存在,转身拂袖而去,伫立在床榻外的婢女也紧随他离开。



    庄妃愤然抓紧床榻轻垂的纱幔,她看出皇帝发怒,只是这样的无名怒火却让她猝不及防,而且她分明什么都没做,若是平日,他都会百般宠着她,今日竟这般冷淡,她红唇似血,紧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彼时整个养心殿仿若深潭般寂静无声。紫金铜炉内燃着清凉的龙诞香,袅袅的轻烟缥缈散开。



    面前的婢女双眸微垂,声音清冷:“奴婢已按照萧聂吩咐将那女子带出天牢,如今已送至暄王府,只是不知萧聂此举究竟有何意图?”



    坐在御座上的男子轻抿了口茶水,一双黑眸仿若深潭,让人望不见底,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带了几分的不屑:“不过是两个跳梁小丑,朕且陪他们玩玩,至于那个女人……不过是妲己妹喜之流,不足为惧。”



    婢女裙裾微动,冷然开口:“奴婢觉得此女不是泛泛之辈,还望皇上彻查。”



    “哦?”蓝晟宇剑眉一挑,凤目狭长,冷寒如利箭直穿心脏,随即又幽幽一笑,声音仿若棉絮飘荡空中,却又如毒箭摄人心魄:“香消玉殒,你觉得如何?”



    手指在袖管中缓缓收紧,婢女秀眉紧蹙,声音冷寒入骨:“诺,奴婢遵命。”



    蓝晟宇扬手转动御案上的紫色宝瓶,右侧书柜缓缓挪开,他侧首望着墙上一副真人美女画像,眸似明星,红唇粉嫩,似含苞待放的新荷,又似无端坠落凡尘的玄女,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眶滑落,他仰起头来,深吸口气,无声的呢喃:“梓妍……”



    暄王府,梦漪轩。



    窗外的清风夹带着些许水汽混着淡淡的清香拂进,躺在隐隐散着檀香的美人榻上,身着一袭妃色撒花水雾曳地裙衫的美妇,微微眯眸,神色慵懒的抚摸着怀中通体雪白的狸猫,那猫依偎在她的臂间,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却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鹅黄色衣衫婢女。



    “本妃好像让你炖了燕窝后再过来,是吗?”眉尖一挑,美妇慵懒地抬起眼睑来瞥了她一眼,她随意地端起旁边侍女递来的茶盏,轻抿了口茶水,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阴寒的冷笑。



    黄衫侍女跪伏于地,背上隐隐颤抖,额头的汗珠滴落在茜红色的绒毯上,紧咬着唇,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美妇神色一凛,鲜红晶莹的丹寇指甲衬着那青花瓷茶盏,倒手狠狠地往地上摔去,滚烫的茶水泼在了侍女的裙摆上,手背上还有润湿的茶叶紧贴着,却只是紧抿着唇,望着已经起了水泡泛红的手背,侍女不敢叫出声来。



    “本妃不过这两日身子不适,你们这些贱婢竟敢如此怠慢我吗?”美妇秀眉横竖,冷冷地剜了一眼那跪地的侍女,眼色一抹,旁边奉茶的侍女阴阴的勾起唇角,撩起衣袖恶狠狠地就要上前扯那侍女的嘴。



    吓得双唇止不住的打颤,黄衫侍女忙抬起头来,战战兢兢地喊道:“王妃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王爷,王爷让送奴婢将燕窝送到了兰沁阁,奴婢怕误了时辰,所以才忙到王妃这儿复命……”



    “喵呜”一声大叫,美妇轻抚在狸猫身上的手指猝然收紧,狸猫尖叫一声忙跳下了美人榻,一溜烟的跑到了房门口趴着。



    “你说什么?”美妇双眉紧拧,她的双手紧握着,指骨微微泛白。



    “奴婢也是刚知道,兰沁阁是王爷分给那位姑娘住的,听王爷身边的小慧说,那女子是送来给王爷做侧妃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一句话时竟然轻若蚊蝇。



    银牙紧咬,美妇倏然坐起身来,伸手紧掐着那侍女的手臂,指甲本就很长,掐进了她的肉里,却也只是咝咝吸气,并不敢乱说别的,她脸色煞白,看着美妇满脸的厉色,若不是手臂间传来的疼痛感,早已吓昏了过去。



    “侧妃?竟有人敢在本妃的眼皮子底下往王府里送人,把小慧给本妃叫过来!”她说完,狠狠地将黄衫侍女给甩了出去,眸中满是悲怆冷笑。



    黄衫侍女忙不迭地跪爬着出去,甚而连房门都忘记给关上。



    美妇抬起眼睑瞥了眼兰沁阁的方向,她的素拳紧握在掌心,低头瞥了眼那满地的青花瓷片,眸中掠过一丝阴寒:“杏儿,去本妃的金匣子里挑几样贵重的饰物,许久没有打赏王爷纳的那几位夫人了,她们也鲜少出来逛了!”



    杏儿的唇角勾起一抹森寒的冷笑,轻声应了句:“王妃放心,奴婢会让各位夫人多出来走动走动的。”



    ……



    明媚的阳光照在假山石倾泻而下的清泉上,那清泉流水仿若是晶莹的珠子一般缓缓流淌,煮了一杯茶水放在旁边的石桌上,阴茉璃抬手轻抚了下颈后,隐约还是有些酸痛。



    “娘娘要不要用些参汤,奴婢这就给您取去。”站在她身后的青衫侍女怯生生地问道,说不出来由,这位绝美的侧妃,打从她第一眼瞧见就已经惊为天人,让人不能逼视,只是她若美如冰雪,更比冰雪冷上几分。



    “我不是什么娘娘,你唤我名字就行。”阴茉璃放下茶盏,淡扫了身后的侍女一眼,朱唇轻翘,声音清冷却异常动听,恍若是这清泉的流水一般,直沁人心房。



    侍女却脸色煞白,忙屈膝跪在地上,过了良久,才支吾出声,却细不可闻:“奴婢不敢。”



    她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伸手虚扶了扶,那侍女忙站起身来,她却不再多说别的,醒来到如今不过才两日,她的身子已经恢复大半,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做了暄王府的侧妃!



    那个妖孽似的男人,自从那次匆匆见过后,她并没有再遇过,身边侍奉的两个侍女小慧和碧儿都是胆小的,她也是问了几次才打听清楚,原来她已经到了齐国,据说是卢王萧聂送给这位齐国王爷的绝世珍宝!



    绝世珍宝?



    脑中每每闪过这个字眼,她都忍不住心中冷笑,正是萧聂在南夕国皇帝的面前告发,她的父亲通敌叛国,将前线防御图卖给了齐国,致使征战沙场的十万将士尸横遍野,永难返乡。



    也是这位卢王监斩阴府二百八十条人命,送她最亲的人一个个走上黄泉路,而她本来也是要砍头的,只是醒来却待在了牢狱中,狱卒只说她是贱蹄子,说她是青楼中最下贱的女人!



    她能存活下来,一直都没搞明白其中原委,如今却只能冷笑,原来这位卢王还留了一手,竟把她当礼物送给了这位邪恶的暄王。



    眸中闪过极冷极淡的寒芒,她妃色樱唇勾起一抹倾城媚笑,心底却是一片凄凉。



    老天既然让她阴茉璃侥幸活了下来,就别怪她心太狠,手段太阴!



    “下贱胚子,居然敢乱动本夫人的芙蓉糕,还愣着做什么,掌嘴!”不远处的凉亭里传来一声冷冽刺耳的斥骂声,阴茉璃这才恍惚地抽回了神,她漠然地站起身来,清丽修长的身影倒影在清泉中,美煞旁人!



    裙裾微动,她脚刚要抬起,却见身后的碧儿上前来,颤抖着身子怯生生地扯着她水蓝色的衣袖,轻轻地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去。



    阴茉璃淡然地瞥了一眼碧儿娇小的手,她不怒反笑:“我是不是你的主子?”



    碧儿怯生生地低垂下头,吓得双腿打颤,脸色煞白,阴茉璃挣开她的拉扯,漠然转过身去,“既然是,就仔细跟着!”



    “是……”碧儿紧咬着唇,刚回过神来,却见阴茉璃已经走出十几步远,忙提了裙摆小跑几步追上。



    行到凉亭外,阴茉璃淡然瞥了眼亭中几个容色尚佳的盛装美妇,她眼角余光掠过,见跪在石桌前的少女脸颊红肿,满脸泪痕地扬起脸来,面前还站着一个厉色咬牙的中年妇人,看那装扮,应该是个年岁稍长的嬷嬷。



    清风和缓,轻柔地拂过阴茉璃的身边,她娇韵淡雅的气质恍然若仙,静立在凉亭外,一眼望去,众人脸上无一不是艳羡惊叹的目光。



    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束着一缕雪色的丝绦,此刻正迎风在身后轻舞飞扬。



    跪在地上的侍女满脸泪痕地瞥目望着她,终究是没有忍住,轻轻抽噎着唤了声:“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偷……”



    坐在侍女旁边的美艳女子斜睨了她一眼,一双犀利的眸子勾起一抹冷笑,她轻抬起柔滑的手,旁边本凶神恶煞的嬷嬷忙伸手扶着她,满脸堆着笑垂下头去,那女子站起身来,朱唇轻启,眸中满是轻蔑之色:“府中新纳了侧妃娘娘,我们到底是小门小户来的,王爷竟这么吝啬,都没让下人通传一声,我们也好给娘娘请安去。”



    阴茉璃眸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即正容笑得柔媚:“既然我都来了,你若想请安的话,岂不捡个现成的?”



    此言一出,面前女子脸色大变,生生地把要讽刺她的话又给憋了回去,一时间美艳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是愤愤地跺了下脚,微微福了下身,转身走到了绣墩上坐下。



    站在亭外的碧儿见她不动声色,就将平日嚣张跋扈的荀夫人给气得无话可说,她的眸子睁得滚圆,面容上难掩狂喜的激动,忙不迭地提起裙摆到了阴茉璃的身边,伸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直到端坐在正中央的一抹青碧色裙衫的缓缓站起身来,她眉若山黛,笑容温婉清丽,阴茉璃刚要朝着小慧的身边走去,却赫然瞥到了沉静灵秀的女子,不由得轻瞥了一眼。



    只是粉嫩晶莹的唇瓣微张,她的声音轻柔,语气却淡淡的:“娘娘可曾向王妃请过安了吗?”



    她气质高贵如兰,一颦一笑无不显露她出身不俗,只是这样冷艳的高傲,却让阴茉璃心底为之一震。



    王府还真是争奇斗艳,样样不缺啊!



    其余众人的唇角略微勾起唇角冷冷旁观,方才的荀夫人唇角的笑容更胜。



    阴茉璃侧身,她樱唇轻抿,眸中似有若无的含着一丝媚笑,未开口已让众人心中一凛,她如此的淡然自若,底气究竟从何处而来?



    “今儿清晨王妃身边的紫月刚送来了一盅燕窝到兰沁阁,味道甚是不错,好像王爷还把碧儿给叫到书房去说了番话,碧儿……”说着,她侧目瞥了眼身边的碧儿,碧儿虽胆小,可也明白主子话里的意思,她深吸口气,上前一步,垂首恭敬地道:“王爷问奴婢可曾亲眼瞧着娘娘用了膳,若是那燕窝不好,就不劳烦王妃多操心了,王爷亲自遣人做了送来即可,娘娘只安心养身子,待身子痊愈后再和王府里的人走动。”



    碧儿胆怯,说话声音并不太高,却也说的甚合暄王蓝凌漠的性子,所有人紧咬着银牙听完,生生地想将面前绝美的女人给撕碎。



    阴茉璃神情自若地低头,她轻抚着粉嫩的指甲上涂抹的粉嫩丹寇,朝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小慧瞥了眼,眉尖微蹙,声音清冷:“既然是我房里的婢女,就不扰了诸位姐妹的雅兴了……”眼色一抹,她皱眉轻斥:“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还让我扶着她回去吗?”



    碧儿浑身一震,忙怯生生地上前,欲扶着小慧站起。



    “且慢!”那青碧色裙衫女子沉声上前两步,拧了眉心,横在两个婢女和阴茉璃的中间,唇角有一抹凉薄的淡笑:“娘娘方才也说了,您的身子尚未痊愈,这婢子竟敢偷主子的东西,既然被荀夫人给抓到了,就不劳烦娘娘发落了!”



    好机灵的女人!



    阴茉璃清波流转,冷冽的眸子比冰雪更冷:“荀夫人若真想调教婢女,大可以到我的兰沁阁悉心调教,可如今你一再逼问,这王府内务难道还要夫人来上下疏通和打理不成?”



    沈蔷被她如利剑的眸子生生刺得浑身一震,一张灵秀逼人的面容顿时煞白,只勉强勾起唇角一笑:“娘娘说笑了,王府除了王爷,自然是王妃说了算。”



    裙裾微动,沈蔷的绣鞋退回几步,凝眉默然盯着石桌上的茶盏。



    阴茉璃如清泉般灵动的美眸扫了一圈在场众人,却让众人浑身不寒而栗,她唇角勾起一抹柔媚的笑容,掠过众人:“叨扰了众姐妹的雅兴,我这就带着婢子回去,众位请便。”



    说完,她微卷的羽睫轻颤,眼睑淡淡的妃色扫过,匆匆瞥了眼旁边的两个婢子,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了满亭子萦绕不散的茉莉清香。



    “妹妹,以后还是谨慎些好,别以为在王爷面前卖弄一下就能有肆无恐了,看到没,今儿长见识了吧?”荀夫人瞧着阴茉璃走远了,慵懒地站起身来,伸出手指来瞧了瞧十指上涂抹的鲜红透亮的蔻丹,冷笑着瞥了眼神色淡然的沈蔷,扶着旁边王嬷嬷的手,边走边摇晃着纤细的腰肢,满脸堆着轻蔑之色:“飞上枝头的多了,可自己是麻雀还是凤凰,竟然还不自知,哼,真是可笑!”



    握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低头盯着泛白的指骨,沈蔷紧咬着唇,血腥味瞬间充斥着她整个大脑,她的头微微眩晕,争了这么久,斗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拉拢来了心气高傲的荀夫人,却不想竟然这么快就功亏一篑。



    “夫人,奴婢去把紫月唤来……”身旁侍女裙裾微动,琥珀色的眸子狠狠地剜了眼荀氏离开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



    伸出美瓷般的手赫然挥了下,沈蔷紧抿了唇,眉宇间黑气暗沉:“王妃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唤来紫月也无济于事,我本想趁机拉拢荀氏彻底和我一条线,只是没想到,这个侧妃竟然这样厉害……”



    她红唇紧咬,眸光幽怨地望着不远处清泉环绕的兰沁阁。



    清泉细流,花香萦绕,明媚的阳光洒照而下,各处都似铺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碧儿扶着双膝跪着酸软的小慧紧随在阴茉璃的身后,穿过鹅卵石铺就的林荫小道,清风和缓的拂过,阴茉璃伸手随意地从三千青丝中抽出斜插入鬓的一朵妃色盛开簪花,目光盈盈地望着前方,只是纤细的玉指却缓缓的撕着一瓣瓣的花。



    清风扫过,花瓣被卷起似花雨一般飘然落下。



    小慧紧张地抬起头来瞅着她,却看不清她此刻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修长纤弱的身影像迎风盛开的百合。



    轻捏了下小慧的手臂,一直低着头的碧儿眼色一抹,小慧也忙低垂下头,不敢随意揣摩主子的心事。



    却不料阴茉璃猝然收住了脚步,她神色淡然地转过身来,唇角虽有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只是眸子里却冰寒至极:“花开得再艳也有凋零的一天,更何况这踩在脚下的鹅卵石,丝毫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小慧的心蓦地一收,凄惶地跪在地上,身子战栗颤抖:“奴婢知罪,以后定当在娘娘身边细心服侍,不敢再到处乱跑。”



    阴茉璃却没瞥向她,凤眸掠过,她清冷地瞧着忙屈膝跪下的碧儿:“你呢?”



    碧儿吓得忙垂下头,她神色慌乱,再抬起下颌时早已羽睫濡湿,紧咬着唇抽噎着道:“娘娘不嫌弃我们出身低贱,和几位夫人争执也要护着奴婢们,奴婢定当悉心服侍娘娘。”



    阴茉璃一双美眸瞥了眼远处已然人去空落的凉亭,清波流转,她淡淡道:“起来吧。”



    两个婢女紧随在她身后回到兰沁阁,她刚推门走进,就感觉气息变得顿时凝重起来。



    本欲坐在桌前休息片刻,却不想碧儿脚步一滞,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轻声道:“娘娘——”



    她拂一甩开碧儿的拉扯,见碧儿脸色苍白的望着旁边的紧闭的窗棂,旁边脸颊红肿的小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也是凄惶不已,吓得双腿打颤,险些又跪了下去。



    “下去吧。”阴茉璃冷然地挥了下手,两个婢女忙颤颤巍巍的福了下身,退了出去。



    鼻尖萦绕的犹是那一股淡淡的清香,侧身望着静立在窗前的那一抹身影,她犹疑地端着茶盏走过去,一束阳光透过窗棂的空隙洒照在他邪魅的脸上,他纯黑的眸半眯着,目光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什么情绪。



    端着茶盏的玉手蓦地一颤,他刚握紧她手臂的力道稍减了一分,她美眸流转,似笑非笑的抬起下颌,迎上他那一汪深澈不见底的黑潭,紧抿着妃色菱唇,神色淡然。



    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探究的神色,轻捏着她的下颌,眸中似有玩味的笑意,却只是一瞬,立时充斥着凉薄的怒意:“你的胆子不小啊!”



    “若非如此,王爷怎会留我性命?”她直视着他黑眸,没有丝毫的畏惧,若是只凭这绝色的脸蛋儿就想在王府中立足,那他可真不缺这些花瓶,更何况她本就是件让他生恨的“礼物”,若空有拂柳美貌,早已被他弃之不顾,又何必将王妃的燕窝送来给她,还特意问了侍女她的近况。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美眸,在她冷冽如霜的眸中看到了坚定的决心,他忽而松开了她的下颌,随手端过她手中的茶盏来,揽臂轻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朗笑着走到桌前坐下,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爱妃果真是本王的爱宠,本王真是好福气!”



    “王爷既然知道了我欺负了你的夫人们,难道也不生气吗?”她的唇角浅淡勾起,笑容却如暗夜昙花,妩媚妖娆:“我袒护婢女,王爷是否也在袒护茉璃?”



    她刚回来就见他神色深沉而阴霾,王府里的事哪有能逃得过他的,自然心中了然。



    蓝凌漠眸底冷冽一闪,紧握着她莹玉般的柔夷,阴茉璃心蓦地一收,微卷的羽睫轻垂,却听到他声音森寒清冷:“本王面前,最好收起你那些心计,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她心下已经如火焚燃,却是极力忍着怒意,缓缓抬起眼睑凝视他,蓝凌漠瞳孔骤然一缩,但见她一双美眸清澈见底,冽滟如水,似能望到她娇润纯美的心底去,他心头的怒气也顿时烟消云散,声音和缓:“你的心计并不算重……”松开她的柔夷,他话锋一转,目光清冽:“比本王更是望尘莫及。”



    阴茉璃瞅着他面容冷寒如霜,紧咬了下唇,不由得惶恐不已,忙屈膝跪在他面前,“茉璃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如今只想自保而已。”



    她轻声抽噎,蓝凌漠微微一怔,他剑眉微蹙,倒抽一口凉气,眸中的森冷缓缓褪去,阴茉璃跪伏于地,故作不晓,紧咬了妃色樱唇,只低声道:“王爷明鉴。”



    蓝凌漠久久没有言语,房间本就静到了极点,如今只能听到她轻微的抽噎声,伴着萦绕的茉莉清香,沁人心脾。



    他终是不忍,叹息了一声,声音轻微却有一抹满足感,伸出食指来轻挑起她的下颌,她澄净的眸中蓄满了晶莹的泪,却泪凝于睫,将落未落,像一柄锋利的剑刺入他的心脏般,生生地抽痛了一下。



    他动容地伸手揽着她的纤腰坐在腿上,轻抚着她清丽的面容,略带愠怒更是怜惜的缓声道:“她们那边,本王会替你做主,只是王妃那里……”



    阴茉璃忙伸出青葱玉指压在他的薄唇上,含情凝睇地紧抿了下唇:“茉璃自当遵从王妃教导,岂敢在王妃面前说半句不敬的话。”



    蓝凌墨甚为惊诧地凝视她片刻,温柔地抚着她鬓角的碎发,轻叹道:“你究竟是怎样的女人……”



    她轻柔如细柳般伏在他的胸前,泪水凄然滑落面颊,嘀嗒一声滚热的溅落在他缓缓收紧的手背上,他忙侧首为她温柔拂去泪水,沉声笑道:“也许只是第一个让本王动情的女人。”



    心头猝然一紧,脸上却还是茫然地瞅着他,他宠溺地蜻蜓点水一般用冰凉的双唇亲吻着她脸颊的泪水,凝视着她,但见她鬓间斜插的海蓝色簪子轻垂的流苏,随着她轻轻地抽噎摇晃在她白腻如雪的皓颈上,阳光正好折射过来,那蓝色倾泻的光芒熠熠明亮,她美得仿若是画中神女惊艳脱俗,夺人心魄。



    喉结错动,他的手心滚烫,握着她手臂的力道更加重了一分,刚想将她打横抱起,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娇怯的唤声:“王爷,王妃身子不爽,请您过去瞧瞧。”



    蓝凌漠眸中的情欲未及全褪,不耐烦地侧首低吼了声:“太医都是白养的吗?”



    外面的人刚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地憋了回去,阴茉璃从他的腿上站起身来,含笑凝视着他,温婉一笑,眉目清冽如水:“王爷方才还让茉璃听从王妃吩咐,若王妃知道是茉璃霸占着王爷,不让过去探病,那茉璃岂不是要和王妃伤了和气不成?”



    蓝凌漠抚着她的青丝轻轻一笑,眸中浮躁之意稍稍淡褪,面容上更是说不出的宠溺体贴,恰似窗外和煦的阳光伴着淡淡的花香:“你果真不是寻常女子。”他在她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在她的耳边轻轻吐气,温热酥麻:“若是可以,本王会好好宠你。”



    她微微颔首,声音轻柔:“茉璃多谢王爷再造之恩。”



    他松开了她的手臂,终究是别过脸去,走到了房门口,却又转过身来,她清冽的眸子柔笑着凝视着他,却见他眸中似有沉黯的痛楚,又有纠结的不舍,如银针扎入心脏,猛地生疼。



    吱嘎一声打开房门,他再没有回头,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兰沁阁。



    抬起纤细白腻的玉指擦拭掉眼角的泪痕,阴茉璃眸中凄婉的目光渐渐变得凉薄,安静地走到菱花镜前,望着那晕黄的镜中那一抹绝美却如罂粟绽放的笑容,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清冽,直至凌厉。



    沉沉午睡后,阴茉莉伸出葱白的玉手撩起纱幔,望着阳光透过窗棂透射进来的金色,她刹那间竟披散着三千青丝,愣愣地出神。



    房间里寂静无声,她瞥目瞧了眼案几上紫色宝鼎,袅袅的白烟徐徐升起,她轻轻吸气,这本是极好的安息香,怪道她睡得这样沉稳。



    阳光透过窗隙渐渐西移,她穿了金缕绣鞋款步走到窗前的妆奁坐下,那金色日影照在镜奁的金丝钳珠云凤簪,手指拿起斜插入鬓,越发显得气质清雅高贵。



    抬起眼睑来盯着雕花木窗上的精巧花样,恍惚回过神来,才发觉眼睛略显酸涩。



    她方转过身来想唤一声,却见房门已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她又收回目光,却无意中瞥见那雪白极薄的窗纱朝里鼓起,像是孩童持着折扇玩闹的乱扇,她峨眉微蹙,目光犹疑地望着走来的侍女:“外面可是起风了?”



    小慧低声应了声,声音轻若耳语,她端着托盘放在桌子上,垂首伫立在桌前,眉头紧拧,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衣袖,不敢抬起头去看她。



    阴茉璃只作未瞧见,她从旁边紫色锦盒中取了一只精致小巧的青花瓷瓶,搁在了镶着紫色宝玉的菱花镜前,唇角有一抹轻柔的笑容绽开,她垂下羽睫伸手拔开了塞子,倒了一粒药丸在手中。



    侧脸淡扫了一眼战栗着杵着的小慧,她朱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过来。”



    小慧愣怔了下,忙紧抿了唇,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她硬着头皮走到阴茉璃的面前,垂首恭敬地说道:“娘娘有何吩咐?”



    纤细的手指轻轻捻起那雪色的药丸,阴茉璃只瞧了一眼,随即放在掌心托着举到香肩处,她肌肤如冰似雪,那药丸在她手中竟似雪玉般的珠子一般熠熠生辉。



    “奴婢……不懂娘娘是何意?”小慧紧咬着唇,小脸儿吓得红一阵白一阵,双腿隐隐打颤,声音细不可闻。



    阴茉璃似漫不经心的转过身来,发间的金步摇本垂着极长的流苏,她方微动,流苏随之轻摇,声音清脆悦耳。



    随手抓着小慧的手,她将药丸倒在小慧掌心,瞥了眼小慧惊诧的眸子,和她略显红肿的脸蛋儿,阴茉璃眸底清冽如水:“吃了吧,对你身子没坏处。”



    小慧紧咬着唇,恍然回过神来,望着她那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却是心底一阵潮热,忙捧了药丸跪在地上,喑哑着声音说道:“娘娘非但不责罚奴婢,还赏给奴婢药丸,奴婢……”



    “我非善类,你不必言谢。”阴茉璃幽幽打断她的话,似笑非笑,并不瞥目瞧她,随手将那瓷瓶放在锦盒中放回原位,她慵懒地垂下羽睫,眉若远黛,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起来吧。”



    小慧却跪在地上只是抽噎,声音越来越大,扰得阴茉璃眉尖一蹙,眸中闪过尖锐的暗光:“你且回去休息,我若有事就唤碧儿进来服侍。”



    眼角余光扫过小慧的面颊,“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阴茉璃的心底,她略显错愕地盯着小慧的脸。



    “碧儿被王爷叫去给娘娘准备晚膳……暂时不能过来……”小慧手指渐渐收紧,握得手中的药丸都要捏碎,像是在拼命的掩饰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嘶哑,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奴婢也想多伺候娘娘一会儿,希望娘娘能成全……”



    “先吃了药再说……”阴茉璃目光滑落至她的粉拳,警惕地斥道,她睡了大约两个时辰,小慧本就胆子小,而这段时间被唤去训斥几句,应该也是有足够时间的,“几位夫人又找你麻烦了……还是王妃把你叫过去了?”



    小慧张开干涩的双唇,将那药丸放在口中,用衣袖胡乱地抹了把眼泪,挺直了腰板跪在地上,像是在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却又隐忍着只是垂泪:“奴婢没被叫过去……娘娘恕罪,奴婢失礼了。”



    阴茉璃侧首瞥了眼桌上的茶盏,神色稍缓,半是漫然半是怜惜的道:“那药是极苦的,你吃些茶水糕点缓一下嘴,私下若是没人在的话,你也别总是下跪,我本没那么高的身份。”



    “茶水……”小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泪眼模糊的瞅着那桌子上放着的朱红底子托盘,上面蒙着一层粉色挑金软纱,那样精致高贵的物什,如今看去,却刺得人眼睛辣疼,眸中顿时闪过一丝惊痛之色,小慧转过身来,忙跪爬着到阴茉璃的脚边,双手紧抓着她的柔夷,满脸悲痛之色,凄然开口:“娘娘,你是侧妃,是暄王府的侧妃娘娘啊!”



    情难自禁的盯着阴茉璃清泉般澄净的眸子,她失态的痛哭失声。



    阴茉璃眉头紧蹙,她秀眉一挑,手腕被小慧抓得死紧,却忍住了紧抿着唇。



    却不想小慧两眼瞪大的望着她,口中还是嘶哑着哭喊:“侧妃娘娘,你已经是暄王府的侧妃了啊!”



    她被小慧抓得倒抽一口凉气,漠然低吼一声,“小慧,你弄疼我了,撒手!”



    小慧身子微微一震,诚惶诚恐地收回手来:“奴婢该死。”



    “起来吧。”阴茉璃瞥了她一眼红肿的面颊,终是不忍,盈然浅笑地伸出手来,她指尖清凉如雪,声音却温柔动听,像是山涧流下的清泉一般沁人心脾,“你也别总惦记着凉亭里那件事,我虽是侧妃,可自己并没有当回事,若是几位夫人再为难于你,我也不会顺了她们的意。”



    末了,淡香的空气中留下她清冷淡然的最后一句话,小慧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颤抖得厉害,猝然抬起头来,迎上她如水晶般透明的眸子,小慧惊恸,再难抑住内心的坚持,满脸凄楚:“娘娘,奴婢只是替您不值,替您喊冤,上天真的不公啊!”



    “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阴茉璃的淡扫嫣红的眼皮突突直跳,她脸色煞白地盯着小慧,心里惶惶不安。



    “娘娘已是王爷的侧妃,奴婢想不通……王妃为何还要娘娘代替她的妹妹入宫,即便是做了主子,可宫中多怨妇,很多更是莫名死去……”小慧紧抓着阴茉璃渐渐冰凉的手,痛哭哀嚎:“娘娘,你的命好苦,真的好苦啊……”



    脑中轰隆一声如雷声炸响,阴茉璃纤弱的身影微微轻颤,像宝鼎中袅袅升起那抹白烟,稍缓就会消散。



    至始至终,她不过还是男人利用的工具,唇角缓缓勾起的笑容妩媚嫣然,像极了盛开的罂粟花,她双唇惨白却依旧笑得摄人心魄,却是眸底那一抹肃杀冷冽的寒芒,随着她眼中滚烫的泪水滑落,更加潋滟如霜!



    低头冷冷地瞅了眼哭成泪人儿的小慧,窗外寒咧的风吹开房门,纤细白腻的玉指擦拭掉眼角的清泪,阴茉璃目光澄净如海,声音却冰冷如霜:“哭什么,为我哭丧吗,还早着呢。”



    “奴婢……”小慧的声音骤然噎住,忙伸手胡乱地抹了眼泪,扬起一张白的仿若宣纸的脸蛋儿,她双眼含泪,盈盈如坠,却不敢落下眼眶,只瞅着阴茉璃冰冷的目光瞅了眼放在桌上的红木托盘。



    “这该是王妃让送来的吧?”



    阴茉璃语气冷傲地淡挑了下峨眉,小慧盈盈含泪紧咬着唇,重重地点了下头。



    她却笑了,细若扶柳的腰肢轻颤,笑容妖冶动人却寒咧嚣张。



    “娘娘……”小慧伸手紧捂着唇,泪水隔着指缝滑落,却不敢让自己的哭声吵到了她。



    阴茉璃却不看她,她的凤眸澄净如水晶,眉头微蹙,看不出究竟是喜是悲,缓步走到桌前,身上散发着冷寒的气息,整个空气都好像冰冻着。



    她随手掀开那粉色盖纱,一双柔夷似漫不经心的扬起那一袭冰蓝色撒花水雾百蝶裙衫,秀目淡扫,见托盘中还放着一雪色烟水玉兰薄纱,指腹轻柔拂过,入手丝滑如女子肌肤。



    她侧首瞥了眼旁边,丝绸般墨黑的秀发披散在肩侧,映衬着那托盘右下角放置的珠钗玉坠分外夺目,如蒲扇般微卷的睫毛轻颤了下,眼前却霎时间一片黑暗,仿若置身在冰寒彻骨的雪地里,心抽痛得厉害,前尘往事像是车轮碾过,她还有什么能相信。



    手指紧碾着托盘中放置的嫣红精巧的玉坠珠子,莹光如血滴子映衬着她雪腻的指腹,心渐渐变得麻木,而麻木褪去后,却是从心底如阴府二百八十条人命嫣红的血液般,恨意迅速蔓延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有脚步声款步走近,贴在她散着淡淡清香的耳畔,他温热的气息撩拨得她浑身酥麻,“你可还满意这身装扮?”



    美眸中蓄满了幽幽的精芒,她冷然侧首瞥了他一眼,“王妃亲自挑选的,茉璃自然满意。”



    蓝凌墨眉心微微一动,慵懒地坐在桌前,扬起紧绷的下颌来打量着她美若昙花的面容,漫然一笑,他随意拿了一支金镶玉步摇放在手中把玩:“你倒是镇定,本王果真没有看走眼。”



    阴茉璃心蓦地一收,美眸中神色却未动一分,“王爷话中另藏玄机,茉璃只作未闻罢了。”



    冷眼瞥了下跪在地上惊惶的侍女,蓝凌漠刚转过眸来,小慧已经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



    蓝凌漠旋风一样的将阴茉璃揽入怀中,未及她回过神来挣脱,只听撕拉一声脆响,阴茉璃只觉身前一股凉风窜入,低头看去,却是自己的外衫已被蓝凌漠给撕碎。



    紧盯着她右臂上那一抹似血珠的殷红,蓝凌漠的瞳孔骤然缩紧,黯绿的幽光极力压抑着一触即发的愤怒,他紧握着她的柔夷,望着她那空洞却茫然的星眸,“你的美貌和聪慧本就可以轻易俘虏一个男人的心,可是再加上这点守宫砂……驾驭九五之尊又有何难事,你本就是为帝王准备的世间极品!”



    她琥珀色的眸子渐渐变得透明,指尖却冰凉刺骨,他很想抓住她一丝丝的情绪,最后却还是恢复了那一双清冽如水的眼瞳。



    “就是这双冷漠的眼睛,本王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亲王,如何敢和卢王联合陷害阴家,自然有人暗中相助,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你的父亲就不会死,家族还是一样的繁盛,燃起你眼中愤怒的火焰,像毒蛇一样缠着他,将他精血吸尽,为你的父母报仇雪恨。”



    望着蓝凌漠妖冶冰冷的俊颜,阴茉璃轻点下头,甚而连鬓间步摇的碎细璎珞都未晃动一丝,她清凉如雪的双唇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冷冽的目光旋即落在自己臂间那抹殷红上,声音空灵仿若天籁回荡在空气中:“我不会让自己失望。”



    水蓝色的纱裙似水波流动,轻盈无风自舞。



    很久以后拜倒在她裙下的蓝凌漠不顾王府安危,只身踏入那陷阱重重的冷宫,眼前回荡的不过是她清凉如雪的一句话:“我不会让自己失望。”



    险境丛生,却难止他倾慕的痴狂。



    风狂肆地刮了整整一下午,天色晦暗,到了黄昏时分,终于下起了雨,像是从天而降刺落的细密银针,滴在青色廊檐上哗哗作响,翌日清晨,屋外已经烟雾缭绕。



    苑中的青石砖上像是瓢泼的冷水,湿的能没过绣鞋的底子。



    小慧忙端着廊下放置的一盆水仙进来,风吹着雨水打湿了她的裙衫,那水仙花瓣上也莹莹有些许的水珠,忙关了房门走进来,将花盆放在了窗棂下的妆奁旁。



    望着坐在妆奁前清冽高贵的女子,小慧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水珠,惊叹地睁大了眸子,喃喃道:“娘娘……好美!”



    阴茉莉清波盈盈一绕,青葱玉手轻抚上梳成的繁复凌云髻,发间共插了两支雪色海棠簪,外加两支累金丝步摇,那极长的流苏垂到优雅雪润的脖颈,缀着的鸽子血宝玉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清雅高贵,雍容大方。



    她身披一袭冰蓝色撒花水雾百蝶裙,站起身来款步走到了房间中央站定,双臂摊平,一双美眸灵动剔透,却带着漫然慵懒的冷笑,碧儿忙蹲下身来为她将裙摆整理好,方动一下,那凤尾裙摆上绣着的百蝶恰似旋舞般美丽动人。



    眼尾淡淡的妃色扫过,侧首瞥了眼放在妆奁旁的水仙,金步摇飒飒作响,她却凝视着那花瓣上晶莹的水珠,越看越发衬得它娇艳夺目,“拿这个进来做什么?”



    她朱唇轻启,声音却清冷弥怒,小慧本正望着她出神,方缓过神来,忙说道:“王妃交待的,说是水仙清雅高贵,娘娘带着入宫,自然也能沾沾清气。”



    “扔出去!”阴茉璃秀眉一挑,扬袖冷然斥道,小慧吓得忙弯腰去搬,只是刚要走出房门,却听到身后一声柔媚却更清冽的声音传来:“既然这儿也是她的地方,留着也一样,放下吧。”



    小慧吓了一跳,紧蹙着眉心,犹疑地看了眼碧儿一眼,忙怯生生地又放回了原位。



    阴茉璃倨傲的剜了一眼那水仙,没想到还未见到暄王妃,竟然接连背后放了几次冷箭,让她带着水仙入宫,何不直接说她本就是污秽的身子,不配进那深宫!



    她虽被招纳入宫,可仪仗并没有想象中的华丽奢侈,房门打开的时候,苑中已被金色的阳光铺洒了一地,阴茉璃琥珀色的如水晶般的眸子淡扫了眼旁边搀扶着的侍女,朱唇轻启,她清波盈绕,如春雨洒落湖面掀起的涟漪:“你们两个可是想通了吗?”



    两个身着同色粉衫的少女轻点了下头,目光却郑重而坚定。



    再不济,暄王妃到底是把两个侍女拨给她入宫使唤,她深邃如海水般的明眸溢出一抹苦笑,只是手指却重重地握了两个侍女一把。



    “走吧。”她莞尔勾起一抹浅笑,目光清澈而坚定。



    府门口早已乌压压站满了人,她款步走出王府,犹如碧波仙子一般倾城绝色,在场所有人瞧见她的一刻,怔然只剩下深深的惊叹声。



    她微卷黝黑的羽睫仿若蝶翼般轻颤,冰肌玉肤晶莹剔透,一袭冰蓝色的纱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清冽如水的眸子竟仿佛荔枝一般滴出水来。她眼波流转,静静地落在蓝凌漠身上,顾盼中,清雅绝伦,冶艳入骨,!



    她如蒲扇的羽睫轻垂,樱唇轻翘,声音仿若天籁萦绕在空气中:“拜别王爷。”身子微侧,她一双秋水剪了的清眸瞥了眼蓝凌漠旁边站着的盛装美妇,没想到只见了一面,却已饱尝凌苦:“拜别王妃。”



    眼尾淡淡的妃色掠过暄王妃望着她时那一抹惊诧的目光,她妩媚一笑,暄王妃顿时脸色煞白,身子微微一震,“日后你便是娘娘,我见你还要行礼,就不必过谦了。”



    她双唇蠕动,还未开口,却见暄王妃身边一个明眸少女惊羡地朝着冲着她轻笑,澄澈秋眸闪烁着亮光:“姐姐说的不对,她竟比那画像更美……”



    “雯月,闭嘴!”暄王妃像是被踩到了痛处,淡扫了一眼旁边的少女,冰凉的手指紧握着她的柔夷,却还是高傲的挺直了身子,她是王妃,是该有这样震慑的气势。



    雯月轻吐了下舌头,眼神却还是紧紧地凝视着阴茉璃,微微侧首,这抹纯真的目光撞进阴茉璃的眼帘时,她的心竟微微疼惜,曾几何时,她也曾用过这样的目光看这个世界,但是倾塌也只是瞬间。



    她看到暄王妃身后那几个盛装美人羡慕更嫉恨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刀剜着她的心,原来还是会痛,她的手指渐渐在身侧收紧,并不做声。



    暄王妃转头瞅了眼那等着的宫娥太监,忙转过头来柔声唤了句:“王爷,时辰不早了,还是……”



    像是被鱼刺生生卡在喉咙里,暄王妃紧抿了唇,脸色煞白地望着面前的男子,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面前清丽柔婉的女子身上,深邃的黑眸似古井望不到底,只是周围所有的一切竟难入他的心绪,一抹眸光尽融化在她清冽的眸中。



    阴茉璃羽睫微垂,裙裾微动,她依依福身,“茉璃告退。”



    说完转过身来,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清风拂过,一抹淡淡的茉莉香徐徐拂过,待蓝凌漠回过神来,仪仗已然走出百米之遥。



    清风卷起他身上深蓝色的锦袍,俊逸颀长的身影翩然若仙,他神色淡然地望着那远走的宫人,和那华贵的马车,他始终没有告诉她,今日身上的裙衫是他亲自为她挑选的,那些饰物也都是他选的。



    一抹玫瑰清香萦绕在鼻尖,蓝凌漠神色淡然地瞥了身侧一眼,沈蔷怯生生地后退一步,唇角却努力保持一抹柔媚的笑:“妾身在琴韵阁做好了王爷最爱喝的莲叶羹,如今过去温热正……”



    旁边的美人正嫉妒她心思缜密,瞅着空隙来巴结蓝凌漠,却不料蓝凌漠黯绿的眸子迸发出幽寒的精芒:“退下,本王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身子猝然一颤,沈蔷像是全身被扒光了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羞辱,她紧咬着朱唇退后两步,声音喑哑颤抖:“是,王爷。”



    她的又一把赌注连同最后一抹自尊,也被那刺骨的鄙夷目光给封杀了。



    脸色惨白如雪的紧抿了唇退到了人群中,她甚而能瞧见暄王妃那一闪即逝的怒火!



    众百姓早已散去,暄王妃高傲的领了众人回府,蓝凌漠却孤傲的一人站在了府门外,他默然低垂下头,从怀中摸出一支雪玉簪子,那莹白的光芒在阳光的照射下刺疼了眼睛,他却还不舍的轻柔抚摸着。



    安神香的白烟缭绕在她的房间,他望着她清雅绝伦的面容,眼前却闪过暄王妃跪地哭诉的景象,太后欲让皇帝纳选四位佳人充盈后宫,皇帝却让在几个亲王中选正妃的姊妹入宫,一来也能让众妃的身份齐平,二来也能促进众人关系的亲昵。



    他听了以后却倒抽一口冷气,皇帝这样做,实则是想让正妃牵制亲王,若亲王有心悖逆皇帝,正妃第一个跳出来维护母家的地位。



    正好暄王妃不愿她心有所属的妹妹嫁到深宫,想偷梁换柱另选她人,可世上佳丽万千,只凭一幅画像就能让皇帝心动的女人又有几个,他想到了她,她的美貌和聪慧让他心动,而她寒咧冷傲的性格又令他深思,她心底那一抹萤萤之火的恨意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决胜,靠近皇帝,她绝不会动心,只会让那熊熊烈火烧得更猛更烈,更重要的是……她臂上那一枚嫣红的守宫砂,让她踏入皇宫更稳胜了一步。



    他让她昏睡了两日,却不让身边的侍女如实相告,他守候在她的兰沁阁整整两日,最后却只拔下她发间的一支雪玉簪留作纪念。



    瞳孔中充斥着猩红的泪光,他轻叹了声,三日了,他不曾合眼。



    蓝晟宇!蓝凌漠的眼眸黯绿而深邃,从骨髓中渗出来的恨意让他浑身紧绷,当年血洗昭华殿的仇恨,我要你们母子百倍来偿还!



    心脏猝然一阵抽搐!



    那抹清冽如水的眸子又一次闪过他的眼前,阴茉璃……他甚而都没有时间去思考,直到无数个深夜徘徊不去的只是她那一抹清丽的倩影,他才悔恨时光不能倒回。



    时至酉时才到了皇宫,碧儿伸手撩起窗帷向外瞥去,不由惊喜的叫道:“娘娘快看,这里好美啊!”



    阴茉璃秀目瞥了眼红墙琉璃瓦的宫墙,晚霞的余晖洒照在上面,像是渡了层金色的光芒,心底蓦地一紧,果然是天子宫闱,到底是肃穆庄严。



    深深吸了口气,她淡淡地说了声:“路上交待你们的话,许是都忘了吗?”



    两个侍女听了,忙缩回手来,低垂下头:“奴婢失言。”



    此次入宫本是普通纳妃,因为四人身份特殊,并没有依礼走偏门旋逸门,而是破例走了迎皇后的朝凤门。



    皇宫内城自朝凤门行走路线便宫门大开,御林军整齐肃然的侍立两侧,又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马车外便有尖细的声音传来,阴茉璃双手紧握了下,她长舒了口气,任由两个侍女搀扶着下来马车。



    其他三位新主也早在一盏茶前就朝着各自的宫殿去了,逶迤曳地的裙衫滑过汉白玉的台阶,外笼的薄纱飘逸轻盈,金光潋滟的晚霞扑在上面,越发显得奢华高贵。



    站在朱壁宫墙的殿宇前,她幽深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慵懒的笑意,妃色的菱唇轻启,声音空灵仿若天籁,却又似冰雪般清凉:“栖鸾殿。”



    她心中冷笑,这里就是她日后要待着的地方了,心底骤然刺痛,她微微闭合蒲扇般的羽睫,却听到朱漆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再睁开眼睑时,一双美眸已然流光潋滟,清冷地瞥了眼远处满是飞檐琉璃的宫瓦,她收回目光,裙裾曳过朱红的门槛,她慵懒的半眯着美眸,一扫垂手侍立在殿门两侧的粉衫宫装侍女及蓝衣内侍,所有人忙屈膝跪在地上,齐呼:“恭迎娘娘。”



    阴茉璃只微微颔首,却并不言语,为首的一侍女见状,忙给众人使了眼色,让都站起身来。



    撇目淡扫了一圈这殿宇,虽不甚偏僻,却也并不太奢侈华贵,倒是正殿的廊前栽种了一些极尽怒放的芍药,远远瞧去,仿若花海,让人心旷神怡,极是喜爱。



    她侧首瞥了眼为首的侍女,目光清冽如水:“谁安排的?”



    那掌事侍女忙上前一步,沉吟一下,方恭谨回道:“皇上前儿下旨,四位主子刚入宫,太后特意将栽种最后的芍药赏赐各位新主……”



    纤纤素手猝然扬起,侍女忙紧抿樱唇,垂首不语。阴茉璃秀眉微蹙,太后这样做,表面是为这四个新主添些喜气,却又在刻意为宫中嫔妃做表率,芍药再艳,终有败落之时,唇角似噙着一抹淡笑,却任由侍女将她搀扶着进了大殿,她端坐在软榻上,一双金丝绣碎杏花的绣鞋踏在厚达数寸的地毯脚踏上,柔软轻柔,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稀疏照进一束束金光,照在乌黑如镜的地面上,只瞧见内侍宫女大气不敢乱出一下,只是垂首侍立,阴茉璃心中冷笑,果真猜不透主子心性,最能给他们无形的震慑。



    小慧和碧儿也随了众人规矩的侍立两侧,并不敢抬头窥探她半分,倒是掌事侍女忙端茶过来,轻放在阴茉璃旁边的乌漆明亮的案几上,“栖鸾殿掌事侍女妍惜见过璃嫔娘娘,请娘娘用茶。”



    她被册封璃嫔,听小慧提起,是暄王呈给皇帝看的画像上她的名字里带个璃字,皇帝顺口就让内务府给拟了圣旨,尹薇璃,她心里漠然的想,皇帝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绝对想不到她的真实身份。



    左手轻柔的掀开茶盖,便有一阵袅袅的轻烟飘散而出,徐徐的散入空气中,消失不见。她轻抿了口茶水,清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打了个圈,俨然一副冰雪之姿的美人:“日后若在本宫这里当差,却生出二心,别怪本宫不留情面,都懂了吗?”



    声音似寒剑直插众人心脏,不乏脸色顿时惨白者,最后只跪伏于地,齐道:“奴才定当为娘娘唯命是从,绝无二心。”



    阴茉璃一双美眸慵懒疲倦的半垂下羽睫,随意地轻扬了下手,所有人忙退了出去,小慧和碧儿也跟着侍女到下房先行安置,倒是妍惜留在阴茉璃身畔,软语说道:“娘娘若是累了,奴婢就先服侍娘娘休息可好?”



    睁开眼睑,阴茉璃略显疑惑地望了眼妍惜:“入宫不参见皇上,于情合理吗?”



    妍惜唇角微扬,轻柔回道:“晚膳时分皇上安排四位主子到永和宫用膳,到时自可见到皇上,娘娘先休息片刻,奴婢自会安排妥当。”



    闻言阴茉璃红唇漾起一抹淡笑,妍惜果真不愧为掌事侍女,不仅人长得灵气逼人,更是伶俐可靠,没等阴茉璃接着要问起皇后,妍惜已然回道:“皇后体恤四位主子刚入宫,特吩咐主子五日后再去请安,至于太后那边,这两年都鲜少安排众妃同去请安,太后经常到佛堂诵经,极为喜静。”



    阴茉璃淡然地收回目光,微微颔首,便被妍惜搀扶着入了内室,拂一撩开碧若湖水的轻纱帷幔,便有一阵淡淡的清香扑入鼻尖,甚是沁人心脾。



    内室布置清雅,雕花木床前一鎏金凤凰衔丹珠的纱灯亦燃着如雾似幻的柔光,很是清幽别致。



    阴茉璃伸手轻按了按妍惜的手背,唇角似笑非笑:“你在宫中有几年的光景了?”



    妍惜眼睑微抬,触到她一双澄净的美眸时,忙垂首,“奴婢入宫已有十年,先前在浣衣房做事,太后见奴婢手脚还算勤快,就被拨到身边侍奉茶水,太后要虔心礼佛,身边随侍婢女不需太多,内务府便指了奴婢过来。”



    如雾的灯光照在她绝美的脸上,阴茉璃随手从鬓间取下一支凤凰衔海棠的步摇,放在妍惜的手中,曲指紧扣:“你在我面前不必太过拘礼,日后我在宫中还要你多操劳,麻烦你了。”



    妍惜面色顿时煞白,忙屈膝就要跪下,“侍奉娘娘是奴婢的福分,娘娘如此便是折煞了奴婢,奴婢……”



    阴茉璃美眸轻眯,眸光清冷疏离,妍惜顿觉失言,忙恭谨收了,轻声退下。



    如墨泼洒在天幕上,抬头望去,皎洁的月光散着莹白的光辉铺洒而下,方回过神来,只觉眼前噌然一亮,永和宫的灯笼从殿外便已渐次点亮开来。莲步款款的走在湖心回廊下,左右湖面上如雾似幻的雨荷,仿若粉衫的美人静坐湖面,灯光照耀下,映得湖中波光柔美潋滟,夜风轻轻一嘘,夹带着水汽的清香扑鼻而来,前面自有两个侍女擎着琉璃宫灯走在前方,照亮了裙裾精绣的簇簇杏花,拂一晃动裙摆,轻柔如杏花雨的花瓣零落裙裾,远远瞧去,煞是美丽。



    脚步踏上汉白玉石阶的片刻,她绝美的容颜依旧是清冷疏离的神色,身姿轻盈的走进奢华庄重的大殿,旁边只随侍了妍惜一人,刚一进去,清凉淡香的龙诞香便已扑鼻而来。



    阴茉璃秀目淡扫,瞅见有两个容颜娇美的美人依礼席地而坐,却皆是坐在次下首的位置。



    她裙裾微动,刚要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却听到一个微颤的女音声细如蚊:“嫔妾见过璃嫔娘娘。”



    阴茉璃狐疑地瞥目看向她,琉璃宫灯照耀下,她身着一袭粉色烟纱碎花裙衫,外罩一层浅绣桃花薄纱,皓颈修长,容貌秀丽端庄,拂一双手垂在身前,舒袖含香,只是眉目间略有怯懦之意,战栗着紧抿双唇便要起身行礼,妍惜已声如蚊蝇般在阴茉璃的耳畔说了句什么,阴茉璃走上前来,轻按了下她的香肩,似笑非笑:“日后大家姐妹相待,馨贵人何必这样客气……”



    对面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阴茉璃秀目淡扫一眼,却并不理会,那坐着的女子娇媚华贵,慵懒地伸出涂抹的十指鲜亮剔透的丹寇,冷声啐了一口:“蛮子就是矫情。”



    馨贵人羽睫微颤,鼻尖一酸,忙垂首紧咬着唇,手指紧绞着身前如银如雪的丝绢,不敢抬起头来。



    阴茉璃自顾自走到位置上坐下,奢华的裙裾曳过三尺见方的如镜地面,她莲步款款,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刚轻抿了口茶水,却见殿门口闪进一娇媚妖娆的身影,一头青丝被高挽成凌云髻,鬓间的金步摇钗环随着她冷艳高傲的莲步微微颤动,在白腻如雪的脖颈上划过晶莹的弧线,馨贵人刚要起身行礼,却冷不防瞥见方才女子眉目间讥诮的嘲意,忙恭谨低垂下头。



    阴茉璃心中暗想,这馨贵人该是四人中位分最低的才是。



    刚进来的羽嫔径自走到席位上坐下,众人并不多语,妍惜在她出栖鸾殿前曾交代过,四位新主刚入宫,觐见皇上时,最好不要言语,免得圣驾不悦,讨个没趣儿。



    正沉吟间,却听到殿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众人忙敛衽跪伏于地,她能感觉到空气中猝然冷凝窒息的气息,甚而能感觉到其他三人狂烈欣喜的心跳声,有脚步声徐徐靠近,天地间所有的光芒仿佛都落在那一抹紫红色的锦袍男子身上,越走得近了,便能闻到那一抹清凉沁人的龙诞香也萦绕在鼻尖,她瞧见眼前绣着盘龙云纹的靴尖,宫灯的光芒那样温暖,却暖不了她冰凉刺骨的心房,指尖缓缓的蜷缩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膜在轰轰作响。



    修长的手指探入她的下颌,广袖隐隐含香,手指温润细腻,轻抬起她削尖的下颌,她的面容清丽绝美,他紧紧地凝视着她,眸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隐痛,旋即唇角勾起一抹邪魅柔润的笑容,轻抚着她鬓间晃动的璎珞,望着她清冷疏离的明眸。



    在众人欣羡嫉妒的目光中,他却优雅的松开了她,转身走到斜对面的女子身旁,顺手将她揽在怀中,淡雅如雾的薄唇在齐嫔温润的樱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爱妃果真国色天香,今夜就你侍寝好了。”



    齐嫔幽暗如磷火的眸中顿时如芍药绽开,满是欣喜得意之色,羽嫔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在殿前失仪,只愤恨的垂首,将满腹愤懑幽幽隐去。



    馨贵人身子微颤,略显苍白的面容侧首瞥了眼神色淡漠的阴茉璃,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似是惊奇,似是疑惑,却听齐嫔娇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传来:“臣妾定当好生服侍皇上。”



    蓝晟宇仿若极是愉悦,打横将齐嫔抱起便朝着内殿走去,只留了身边随侍的赵传智清咳了两声,给众人一一做了赏赐,便让回各宫歇息。



    说完,三人便出了永和宫,只是刚踏出宫门,便听得旁边羽嫔讥诮的冷笑,“若不是皇后的远房表妹,今日还能轮得到她侍寝,真当自己是凤凰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妾室出身的贱胚子。”



    听她说完,旁边的馨贵人浑身一凛,眸中似有不甘的如墨怒火,却终究紧咬了下唇,不发一丝声响,羽嫔凤目淡扫了她一眼,眸中鄙夷之色更盛一层,转眸瞥了眼直视她,丝毫不为所惧的阴茉璃,她斜睨了眼阴茉璃:“生得美本是福分,可在这宫闱中却也是祸害。”



    说完,摇曳着娇美的身姿高傲离去。月光如雪瀑倾下万丈光芒洒照朱墙琉璃瓦上,莹光倾泻如注,馨贵人脸色苍白如纸,单薄的身子在月光下,像是一缕风拂过便会消散一样,她冲着阴茉璃恭谨行礼,一双玉手轻颤着蜷曲在轻纱软袖中,见阴茉璃离去后,方转身颓然离开。



    回到寝宫,阴茉璃梳洗完毕后,坐在妆奁前任由妍惜梳着她如瀑的秀发,却不料阴茉璃清冷开口:“羽嫔倒是颇懂宫中规矩。”



    妍惜手指猝然一滞,随即回过神来,状若闲谈的贴近她些许,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庄妃娘娘同皇后协理六宫,本是镇国将军嫡女。”这句话虽然和阴茉璃问的大相径庭,却道出了后宫女人争宠的根基所在,羽嫔想向庄妃看齐,当真嫩得很。



    栖鸾殿离永和宫并不近,站在正殿门外朝着正北看去,穿过重重殿宇,仍是能清晰瞧见永和宫卷扬飞翘的殿角。



    正殿偏南的一汪池水中,嫩粉的荷花清雅绚烂,偶有清风拂过,荷叶仿若裙裾微微摇晃,清香四溢,仿若置身仙境般迷醉。



    鼻尖轻嗅茶盏袅袅散出的清香,妍惜秀眉微蹙,侧首隔着半开的雕花木窗向里看去,只见阴茉璃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抚摸着十指粉嫩的丹寇上用珍珠镶成的梅花,她面容清冽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悲喜,只是略显享受的悠闲自在。



    半跪半坐在紫檀木脚踏的碧儿正轻缓的给她揉着腿,一旁案几上的鎏金镶玉熏炉中正袅袅飘出一缕缕轻烟,飘过她的面容,越发显得如梦似幻般出尘绝美。



    裙裾无声的曳过如镜的地面,妍惜轻缓的将茶盏放在案几上,手指轻轻拍了下半是打盹的碧儿,碧儿一个机灵,忙起身怯懦的退到一旁,垂首侍立着。



    微卷的羽睫轻轻一颤,阴茉璃星眸飞快的瞥了眼揉腿的妍惜,状似无意地端起茶盏来轻抿了口:“深得太后宠爱,果不是偶然,这茶泡得极好。”



    妍惜微微颔首,唇角浮起一抹弧度:“奴婢笨拙,本是娘娘教的好。”



    她却不曾再多言,自顾自起身,莲步款款地走到茜纱窗前,轻暖如雾的晚霞透过纱窗照在她飘逸纤弱的身上,妍惜抬眼望去,光影中她侧影柔美。



    入宫已有四日,阴茉璃晨起便带着栖鸾殿的侍女到荷花池畔,她亲自赤足入池中收集荷叶上的露珠,玉足踩在荷塘中,宛若幽碧的荷叶中雪色的花苞,回到寝宫便教众人泡茶,倒是悠闲逍遥。



    妍惜起先还以为她是要精心准备,待皇帝来时能尝到她的茶,却不料她每日只让泡一盏,随即自己吃了。



    一连三夜皇帝都已在其他新主处就寝,妍惜每日为她精心梳妆,生怕皇帝到来失了分寸,却一直都没盼至。妍惜在宫中服侍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绝世佳人,却又是个不骄不躁的性子,不由也为她心急。



    皓月当空,皎洁的月色滤过纱窗照进内室,终究辗转无法入眠,她起身撩开纱幔,细腻雪白的玉足踩在脚踏上,羽睫微垂,瞥了眼旁边的绣鞋,却并没有穿,赤足踩在乌洁如镜的地面,一袭湘妃色轻纱软裙披在身上,无声地穿过重重轻缓飘动的纱幔,妍惜本斜靠木雕海棠花碧纱橱打盹,偶觉轻风衔着一缕幽香拂过身畔,眼睑微抬,瞧见她一抹清丽身姿静立鎏金凤凰衔纱灯前,垂首瞥了眼,忙唤人去取她的绣鞋和披风,她却扬手止住,转身走出正殿。



    妍惜心中一凛,忙持琉璃宫灯走上前去。如镜的地面映照着她雪腻的玉足,夜风偶尔吹过,她轻软的纱裙轻柔舞动,如瀑的发丝时而有几缕贴在她皓白修长的脖颈,仿若仙女般柔美可人。



    妍惜纤指蜷曲紧握着宫灯的梨木把手,偶尔瞥目瞧一眼阴茉璃,灯光朦胧,却瞧不真切,皇上已召三位新主侍寝,却独冷落了栖鸾殿,此事明日定然传遍后宫,璃嫔表面状若无事,心里定然还是在意的……



    回廊尽头有一缕宫灯徐徐而来,走得近了,妍惜抬头望去,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是身着一袭紫红色锦袍,皎洁的月光晕染下,泛着轻柔高贵的华光。



    “皇上……”樱唇微颤,妍惜声音细若蚊蝇,却恰如其分的飘过阴茉璃的耳畔。



    脚步蓦地一滞,忙垂首侍立一旁,阴茉璃背脊猝然一阵凉意涌进,直侵得她心底冰凉如雪,一双美眸满是清冷之色:“住口,回宫。”



    微卷的羽睫如蒲扇轻颤一下,她轻瞥一眼走近的身影,漠然转过身去,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却浑然未觉。



    妍惜紧抿着唇,擎着宫灯凝着她的倩影,待紫红色身影没入眼帘,忙垂首行礼,却听到一抹沉稳清冷的声音从身畔划过:“吩咐所有人退下。”



    “奴婢遵旨。”妍惜微微颔首,抬起眼睑,却见蓝晟宇颀长俊逸的身影已紧随阴茉璃而去。



    一阵冰凉从足底窜到头顶,阴茉璃状似木人一样的向前走着,夜风拂过,撩动她轻软的纱裙,长长的裙裾曳地无声。



    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重了,她一个没站稳,只觉身子突然一轻,已被人打横抱在怀里,扑鼻便是一阵清凉的龙诞香。



    羽睫微抬,四目相对,她清冽如水的明眸紧盯着他,丝毫不畏他眸中的审视森冷,蓝晟宇的唇角不由缓缓勾起一抹淡笑:“夜凉了,爱妃赤足在外,让朕看了于心何忍啊!”



    她瞧着他俊美温润的面容,有一瞬间竟似恍惚失神,忙低垂下眼睑,却并不回话。



    宫娥内侍已无声退下,蓝晟宇抱着她穿过重重帐幔到了内室,方将她放在床榻之上,却见她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冷笑,如此清丽绝伦的面容竟有如此妖冶嗜血的笑容,竟是如此不相配,他不禁神色一凛,双眸幽深如潭,清晰的倒映出她的剪影:“爱妃这样看着朕,是何意?”



    她一双美眸流光潋滟,红唇似血:“皇上抱着刺客侍寝,可觉得好玩吗?”



    鎏金银丝熏炉里袅袅飘出一缕缕清香。



    蓝晟宇深深凝视着她,食指轻柔地抚摸着她妃色的菱唇,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轻笑,只是眸中却深邃没有一丝笑意,剑眉一挑:“爱妃好像有话要对朕说?”



    阴茉璃拂一侧首,躲过他的手指,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并非齐国之人,更非暄王妃妹妹尹微璃,阴正才是我生身父亲,话已至此……皇上还要多问吗?”



    侧仰起头看着他紧蹙的眉心,她的红唇溢出一抹妖异的笑,眼眶中却浮起一层淡淡的水雾,羽睫晶莹微颤,说不出的凄婉动人,蓝晟宇清冷的眸中飞快的掠过什么,眼色一抹,看似平静无波,最深处却隐藏着难懂的情愫,“素问阴正幼女阴茉璃天下无双,朕既得爱妃相随,岂非人生一大幸事,爱妃若将朕视若仇敌,朕也无能为力,只是……”



    阴茉璃紧咬红唇,望着他沉黑邪魅的眸子,眸底忍不住一阵惊颤,身子本能地往后挪动,却被他温暖的大手紧握住纤细的腰肢,动弹不得,他欺身贴近她的耳畔,撩拨她耳畔的碎发,微微瘙痒,他吐气温热,声音仿若一柄烧热的剑直插她冰雪的心底:“即便你是罂粟,朕一样视你如宝。”



    她清冷一笑,面容上端的仍旧是淡漠疏离,他浑然未觉,脱了靴子躺在床榻,支肘在软枕上,目光幽静的打量着她,黝黑的瞳仁里有种恍惚的神色,似在瞧她,却又像是透过她看到悠远的地方,他瞳孔骤然一缩,闪过一丝惊痛之色,忙伸手揽她入怀,抚摸着她的头按在胸前,她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眼睑微垂,纤细的手指却无声的探入软枕,触及到一精巧的掌心见方的锦盒,弹开盒盖,飞快地将一颗雪玉药丸噙到口中,如花的清香缓缓濡化开去,她无声的舒了口气,身子渐渐放松。



    香肩顿觉温热,锦衾竟被他盖上,阴茉璃狐疑地看着他,他的唇角绽出一抹微笑:“夜深了,睡吧,朕抱着你睡。”



    只觉下身微微一阵濡湿,阴茉璃身子顿时紧绷,蓝晟宇凤眸半眯,狐疑地低头瞥了她一眼,却见她面容略显潮红,仿若盛开的海棠般醉人,他环臂将她搂入怀中,一头青丝随意的铺散在软枕上,她却忙坐起身来,少女娇羞难以遮掩:“我癸水刚至,要整理一下……”



    说完,忙掀开锦衾,赤足下了床,轻提起裙裾快步闪进屏风后,过了片刻便走出来,她落足极轻,本以为蓝晟宇已入睡,方一坐在床榻上,腰肢已被温暖的手搂着朝后躺去,他邪肆深邃的眸子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淡淡勾唇,他瞥了眼洁净的床榻上那一抹殷红,侧首在她雪腻的耳垂落在一吻:“爱妃的癸水倒来得不巧,不过朕还是很欣赏你的胆识,你说呢?”



    耳畔传来的酥麻,交织着她指尖的冰凉,他深邃沉静的眸子紧盯着她,俨然已洞悉她动的手脚。



    紧抿了下唇,她紧闭上眼睑不去看他,他洒然一笑,拉过被角躺下,待她睁开眼睑,却只能听到身旁平稳的呼吸,再没了半点声响。



    瞥目环顾一周,但见纱幔轻垂,袅袅清香四溢,她困倦的闭合眼睑,蜷在他温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阴茉璃至辰时才幽幽转醒,茜纱窗滤过和煦的阳光洒照进来,妍惜带了众侍女近前跪伏于地,众人面上皆难掩喜庆之色,“奴婢给娘娘贺喜,恭祝娘娘早日诞下龙子。”



    阴茉璃面容清冷,只嗯了一声,众人狐疑地相视一眼,妍惜忙使眼色,让各自退下去忙。



    阴茉璃坐在妆奁前,妍惜忙过来帮她梳妆,过得约莫一盏茶的时分,她一头青丝被挽成凌云髻,鬓间斜插步摇金簪,从菱花镜中看去,绝美不若凡间女子。



    有一缕欣喜的声音划过耳畔,妍惜狐疑地回头,却见碧儿指着床榻上的某处,眉眼间难掩欣喜之色,妍惜别有深意地轻点下头,方转过身来,却见阴茉璃已站起身来,长长的流珠璎珞在鬓间清脆作响,淡然问了声:“他走了?”



    妍惜秀眉微蹙,忙上前来,恭谨地说道:“皇上卯时就离开了,怕吵到娘娘,特意让奴婢在门外候着。”



    还想说些什么,却听纱幔外传来尖细的声音,今日本是向皇后请安的日子,阴茉璃虽听闻皇后身子孱弱,却从未一见尊荣,倒是有几分好奇,如今听到通传,却只莞尔一笑。



    众人到椒房殿的时辰差不些许,阴茉璃暗赞皇后心思缜密,安排内侍到各宫通传的时辰都是算好的,如今正好齐聚椒房殿前,依礼互问安后,便整装款款入殿。



    其他嫔妃也都次第到位,阴茉璃眼角余光飞快扫了众人一眼,齐嫔大概以为是皇后的表妹,蓝晟宇又在入宫后第一个宠幸于她,根本视旁人皆若无物,一袭华裙艳盖群芳,举手投足间难掩妩媚骄纵之色。



    过了片刻,方见一袅娜身影纷然而至,乍看之下,她冷傲妩媚的气质盖过在座所有人,一袭淡紫色撒花长裙曳过殿中,钗环皆是珍贵金玉所制,奢华耀眼。



    拂一坐在皇后下首的位置,她妃色眼尾淡扫一周,明艳立压众人。



    妍惜靠近肃然而坐的阴茉璃,轻声说了句:“庄妃。”



    果然是她,第一眼瞧见阴茉璃就似猜到,却不敢笃定,如今想来,庄妃气势凌人,宫中树敌定然不少。



    正思忖间,却听闻有窸窣的脚步声走进,一容貌姣好的婢女搀扶着高挽望仙髻的皇后雍容而至,坐在殿中的软榻上,皇后面容秀美,气质雍容沉静,只是略显憔悴之色,看来皇后身子孱弱所言非虚。



    众人依礼参拜皇后,皇后笑容温和,让人如沐春风,“这几日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吗,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和本宫说了就是。”



    未及众人回话,却见庄妃轻抿了口茶水,意态慵懒的一笑,“皇后说的极是,只是昨儿皇上到臣妾寝宫,刚说了要提倡节俭,后宫如今开支庞大,皇后久不查阅,怕是还不清楚吧?”



    好一个下马威,庄妃跋扈丝毫不惧皇后,迫得众人皆是心里捏着一把冷汗。



    皇后面色微变,随即轻柔一笑,说道:“本宫近日旧疾复发,倒是辛苦庄妃了……”末了转眸瞥了眼身旁的侍女月蔷,“淑妃身子还是不见好吗,今日也没见来。”



    月蔷垂目恭敬回道:“太医嘱咐淑妃娘娘卧床休养,暂时不便出宫。”



    皇后轻点下头,和众人寒暄了几句,方要散去,却听一砰然脆响,齐嫔噌然而起,扬起素手就朝着身边的侍女脸上扇去,咬牙阴冷地瞪着她,“没长眼吗,居然把茶水倒在我身上!”



    侍女只觉右脸火辣辣疼痛,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忙屈膝跪在地上,“娘娘饶命,奴婢,奴婢……”



    齐嫔忙用丝绢擦拭裙摆的茶滞,满脸愠怒之色,皇后蹙眉,语气稍有不悦:“宫中不比府邸,行事还是谨慎些好。”



    皇后话音刚落,月蔷已让人将跪地侍女带出去,齐嫔眉心紧拧,紧咬了下唇,虽有不忿,却不敢多说什么,忙福了福身坐下。



    庄妃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淡淡扫了齐嫔一眼,轻笑起来:“刚入宫就穿得这样招摇,外人若是不知,还以为皇后与我都如淑妃一样卧病在床了呢,原来齐嫔不仅训斥宫婢有一手……”庄妃眸中神色却愈发凌厉,齐嫔坐立不是,手指紧握香袖,一时气得满脸躁红,庄妃丝毫不看顾她一眼,声音妩媚娇柔,“本宫着实怕你被人误会,还是让崔嬷嬷帮你一把吧。”



    红唇轻抿,她慵懒地打量了下齐嫔,缓缓侧首瞥了眼皇后,见皇后微笑默许,她吐气如兰:“今日天气晴好,齐嫔穿得倒显得多了,劳烦嬷嬷帮忙整理一下吧。”



    崔嬷嬷微微颔首,带着两个粗壮的婢女上前便拖着齐嫔到殿中央,任凭齐嫔怎样嘶吼,她们浑然不理,只听钗环碰地脆响,不过片刻,齐嫔发髻凌乱地跌坐在地,身上只着了一件雪色中衣,眼眶微红,却强忍着将蓄满的那瓣清泪逼了回去。



    阴茉璃秀眉微蹙,庄妃当真嚣张跋扈,心跳蓦地也加快了些许,眼角余光飞快掠了众人一圈,皆是大气都不敢乱出一下。



    皇后凤眸微眯,平静自若,莞尔一笑:“本宫也累了,诸姐妹都先跪安吧。”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告退,阴茉璃故意走在众人之后,不想惹人注意,却不料刚出皇后寝宫,就见庄妃所乘翟舆正停在殿门前,看似并非要离开的意思,阴茉璃见躲不过,忙上前屈膝行礼:“嫔妾见过庄妃娘娘。”



    庄妃虽位分只是从一品,正一品的四妃之位如今也只给远嫁而来的淑妃一人占着,只是淑妃自从难产后就一直病着,平日鲜少出门,再加上她本就温善娴静,甚而只是虚设罢了,庄妃平日协理六宫,气势日盛,渐渐不把只诞下公主的皇后放在眼里。



    庄妃慵懒地半眯着眼瞧着她,笑吟吟道:“本宫虽闻四位妹妹容貌绝佳,今日一见,璃嫔果真姿色超群……”她的眉宇间似有黑气熏染,唇角闪过一丝嫉恨之色:“……皇上还真是慧眼独到!”



    阴茉璃眼睑微垂,看不出她眼底究竟暗藏何等的冰寒之色,只是唇角的笑容更加恭敬:“嫔妾惶恐,虽初到宫中,嫔妾也知娘娘才是皇上心里的人,嫔妾萤虫之火,怎敢与日月争辉。”



    庄妃听完最后一句,这才绽出一抹淡笑,随意整理了下衣袖,漫不经心道:“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奉承之人,同样……最不缺的也是仗着年轻貌美就迷惑皇上之人,最后无心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阴茉璃只装作未懂,沉吟一笑:“多谢娘娘教诲,臣妾定当谨记于心。”



    庄妃却不曾看她,只悠然笑了笑:“改日若再赤足乱跑,来博取皇上同情,别没盼来皇上,倒给宫闱众人都瞧了个遍,即便不碍着规矩,只是脸面都够厚得掌掴也不够了。”



    身子微微一震,阴茉璃心里一紧,没曾想寝宫居然有庄妃的人,昨夜之事,庄妃一早就已了然如镜,垂目望着裙裾遮掩的绣鞋,她紧咬下唇,轻声说道:“嫔妾受教了。”



    耳畔却传来内侍宫娥轻微的嘲笑,她挺直了腰背,庄妃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身畔婢女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忙起身下了翟舆,一脸欣喜娇羞的扑入迎面走来之人的怀抱,“皇上……”



    蓝晟宇轻柔一笑,揽臂将她抱在怀里,“朕下朝本想到你的寝宫探望,却听说你到皇后寝宫请安,顺便就来看看。”



    那样宠溺的目光,原来不止望着她的时候才有。阴茉璃素手微拢于广袖之中,耳畔犹自回荡着他那一句即便你是罂粟,朕一样视你如宝的温柔,眼前却是如此的滑稽可笑。



    庄妃微仰起头探看蓝晟宇的神色,但见他黝黑的瞳孔中倒映的满是她的身影,丝毫没将旁边那抹身影放在眼里,一时间娇羞得意尽显于色,“皇上上次不是说喜欢臣妾宫中的荷叶粥吗,臣妾早膳还没用呢,皇上……”



    蓝晟宇温和一笑,“朕怎舍得让爱妃饿着,既然这样,那就到你寝宫去好了。”



    庄妃星眸熠熠生辉,笑颜如玉,忙盈盈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