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语里叫有恩自己的人,除了恩人,也会叫恩公。
宁媛一下子就清醒了,赶紧拿了荣昭南留下的军大衣披上,去开门。
果然,梁欣和陈家乐用布袋子提着饭盒站在门外。
见宁媛开门,他们也知道她嗓子受伤了。
梁欣立刻道:“恩公,我煲了五指毛桃海底椰龙骨汤,养喉咙的,还有鱼片粥!”
都是很好消化又营养的!
宁媛见他们没大包小包地来,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让他们进来。
梁欣和陈家乐都很高兴,自从知道那车匪为了报复半夜烧杀恩公住的宾馆。
他们都吓傻了,现在终于见到她平安无事了。
梁欣把食盒一放,就忙着把粥和汤都盛出来。
宁媛接过汤,闻着暖暖的龙骨汤里五指毛桃的香气:“谢谢......你们。”
嗓子养了一下午,她又稍微能出点声。
梁欣看着她略显憔悴的小圆脸和头上、脖子上、手上的伤。
她忍不住红了眼就拉着陈家乐往地上跪——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们家豪仔,恩公你们也不会差点命都没了,是我们连累你们!!”
宁媛忙放下汤,去拉他们:“跟你......们......无关......是我......自己......”
梁欣坚定地看着她:“恩公的货没了,我们会给你补齐带走,一分不要,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
宁媛呆了下,皱眉用粤语哑声拒绝:“阿欣姐......在商言商......不好这样......”
梁欣果然就不起来,两人僵持在那里。
最终还是陈家乐急眼了:“恩公,你就应承我们啦,我都好惊我们豪仔会折福!毕竟,为了救他,你们才差点出事!”
宁媛一愣,陈家乐夫妻担心孩子牵连这么大的事儿,折损了福气,也不出奇。
粤语和闽南语地区的人多少都信奉旧时的那些破财消灾的说法。
“但......”她迟疑了片刻,还没说出口。
梁欣已经自顾自说:“就这么讲定!明天我就把货给你拿来,以后你们再来,我肯定收钱的!!”
说完她就站起来:“恩公慢慢吃,得闲饮茶,家里没做饭,我们先走啦!”
扔下一句话,梁欣直接拖还没反应过来的陈家乐走人:“阿乐,嗱嗱声走啦(快点走啦)!”
宁媛都没挡住,陈家乐就被梁欣拖着衣领一溜烟走了,铝制饭盒都没要。
宁媛轻叹,心里暖暖的,她端起粥,轻轻吹了吹,慢慢地吃了起来。
梁欣夫妻应该知道她人伤货损,现在缺钱得很。
再拒绝,也就辜负他们的心意和矫情了。
他们夫妻这样的人品,活该发财。
陈家乐夫妻才走,满花和欧明朗就来了。
满花脑门上缠着纱布,抱着宁媛又大哭一场。
她带来的几百钱可是所有辛辛苦苦卖山货那么久的攒下的钱。
全打水漂了!华子还受伤了,怎么回去跟家里人交代?!
宁媛让她发泄了一顿,告诉她梁欣夫妻要帮忙解决这批损坏货物的事儿。
满花目瞪口呆,连欧明朗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儿。
改开到现在都没满两年,这夫妻俩到底赚了多少钱,能这么大包大揽他们的损失?
宁媛只笑了笑,在笔记本上写——
“改革开放是才两年不到,但高第街卖港府水货,可不止两年。”
多的不方便说,她猜聪明的梁欣夫妻早就和她一样,改开前就偷偷摸摸卖起了东西。
羊城更开放自由些,梁欣夫妻应该存了不少钱。
满花有些不安,但却还是忍不住喜笑颜开地庆幸:“总算老天有眼,做好人好事还算有回报。”
欧明朗想说如果宁媛没去救那个孩子,其实也不会遇到现在这差点丧命的事。
但他不想扫大家的兴,这事儿有人帮兜底解决是最好。
“也不知道你哪来的劲儿和胆子,那样冲上去,差点被人掐死,下次别那么生猛了。”
欧明朗皱眉,想起她砍人的样子。
他俊朗的脸上也贴着纱布,手臂还有点烧伤,所幸不严重。
宁媛低头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包扎缝针的手,自嘲地轻哂:“是......啊......”
上辈子那个文静敏感、自卑又清高、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自己像一个藏在蛹里的虫子。
蛹里的世界,看起来很安全却很窒息,她这样的虫子生在蛹里,死在蛹里。
这辈子,这两年,从泗塘村、县里、沪上到羊城,摸爬滚打。
遇到的那些事和人,像榔头粗暴地把安全的蛹壳寸寸敲碎。
破茧之后,她看见这个世界危险却充满希望。
就多了现在这个——“好勇斗狠”,不服输的她。
“三天后,我和宁秉宇会见面。”宁媛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
荣昭南最后还是同意了帮自己约宁秉宇,时间定在三天后的周日。
她觉得这安排也行,毕竟嗓子如果不能说话。
光靠写字,也太没气势了,不方便她对阵香江商业大佬时临场发挥。
欧明朗一愣,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你决定好,要摊牌了?”
她这是在提醒他,要想好对宁秉宇的说辞。
宁媛点点头,毕竟当初宁秉宇委托了欧明朗找人,结果人就在欧明朗身边。
这很容易让人误会欧明朗是故意的。
欧明朗略沉吟了一会:“行,我会想好怎么和阿宇哥解释。”
......
羊城迎宾馆
站在窗口前穿着黑色丝绸睡袍,疏风朗月一样俊秀的男人,正看着窗外的花园,沉默地抽着雪茄。
一双修长软腻的手臂环上他紧窄的腰肢。
女人涂着蔻丹的娇艳手指向睡袍里探进去,抚上男人在健身房里锻炼出的漂亮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