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林雪儿林绯叶 > 章节目录 第六章 重遇林雪儿
    “痛……”床榻上双眸紧闭的女子唇齿间溢出一声痛呼,纤手抚上自己浑圆隆起的肚子,绝色面容上难掩痛色,仿佛正忍受着无尽的苦楚。几个匆忙找来的产婆面露焦虑之色,正拿着剪刀热水急得团团转。



    寻常的产妇都是十月怀胎,谁会料到王妃竟才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便已要临盆,而且看这情况,恐怕是胎位不正,更是令她们手足无措,一时间全都心中大乱,面面相觑。



    摄政王权倾朝野,摄政王妃亦是出身名门,倘若她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产婆自然难辞其咎,首当其冲便会被砍头!想起摄政王的暴虐脾性,几个产婆对视一眼,心中惊恐万分。



    精雕细琢的红漆楠木大门“吱呀”一声轻响,一袭粉衣的女子迈步进来,弱柳扶风,纤腰轻摇,那柔若无骨的身段看得人一阵怜惜。她生了一张极其娇柔的面容,娥眉恍如远山黛,樱唇不点而朱,再加上满头珠玉,眉目间尽是妍丽与娇媚。



    “姐姐身子可还好?妹妹雪儿来看望姐姐了。”粉衣女子笑意融融,挥手摒退了一帮产婆,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王府正妻的做派。只是此刻的她,尚且不过是府中的姬妾罢了。



    榻上的女子半掀起眼帘,纤长卷翘的睫羽下,是一双因疼痛而微微半阖的眼眸,腹部传来的阵阵痛感让她几乎便要满头大汗,豆粒大小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上滴落而下,彰显着她此刻的痛苦与吃力。林绯叶只得艰难地扯起一抹笑容,吐出几个字来,“妹妹……有心了。”



    “姐姐莫不是还在苦苦等候王爷前来?”林雪儿掩唇娇笑,笑声如铃,“的确,姐姐怀了七个月的身孕,其中恐怕有四个月未曾见过王爷了吧。”



    原本大汗淋漓的林绯叶蓦然抬起头来,面露惊容,“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与林雪儿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她向来对林雪儿多加照拂,雪儿在她眼中也一直是温婉乖巧的形象,所以林绯叶才会接她来到摄政王府,正是希望姐妹二人互相扶持。



    “姐姐可知道王爷为何许久不曾来你房中?即便是你已身怀六甲,也依旧不闻不问。”林雪儿眼波流转,笑盈盈道。



    林绯叶刚欲张口,腹中又是一波疼痛袭来,让她连忙蹙起黛眉,双手紧紧捏住锦被,将那上好云锦织成的布料攥得紧皱起来。



    “因为,就是我告诉王爷,你与温书墨暗中有染的呀。”林雪儿在她耳畔呵气如兰。那双与烟姨娘极其相似的丹凤眼中,流露出几分残酷的快意,“姐姐未免太过天真了,当真以为我来摄政王府的目的便是为了继续屈居你之下?错,我自然为的是摄政王妃的宝座。”



    林绯叶咬牙切齿,心潮起伏,却被腹中孩儿折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唯有一双盈满恨意的眼眸,紧盯着面前拥有清雅如莲的容颜,心肠却比蛇蝎还要恶毒百倍的女子——她的好庶妹,林雪儿。



    尚在府中时,林雪儿虽是庶出,脸蛋却生得异常娇美,娇娇弱弱的人儿,恍若风中摇曳的小花,让她无比怜惜。所以她凡事都与妹妹一同分享,不料到头来,却落得如此的悲惨结局!



    鼻间近在咫尺的那一抹血腥之气,让林雪儿面上浮起一丝嫌恶之色,挥手拿帕子掩住口鼻,冲着躲在黑漆象牙雕芍药插屏之后的产婆们唤道,“还不快出来,给姐姐接生?若是一尸两命,便要你们好看。”



    ‘一尸两命’四字触动了林绯叶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角落。她紧紧攥拳,意志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不,她绝不能让林雪儿阴谋得逞,她与腹中的孩子,皆要平平安安。



    在这股强大的信念的指引下,林绯叶虽然身体虚弱,但意识始终清明,也随着产婆的吩咐不停用力,用尽了体内的最后一丝气力以后,终于身体一舒,浑身轻松,耳畔则是一声微弱的啼哭。



    “哇……”孩子哭啼不休的吵闹声听在她耳中竟是恍如天籁,让浑身脱力的她,强撑着支起眼皮,温婉姣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恭喜王妃,是个大胖小子。”产婆利落地洗尽孩子身上的血污,将婴儿裹在襁褓之中,只露出一张粉嫩的脸来。婴儿生了一张粉雕玉琢的面容,微微发皱的肌肤仍然雪白通透,纤长卷翘的睫羽下,是一双闭合着的眼眸,小巧圆润的嘴中溢出呜咽的声响。



    林绯叶着迷般伸出手,想要触碰婴儿面上娇嫩的肌肤,孩子却被另一只涂着粉红丹蔻的手横空抢去了。



    “姐姐便在这儿好生休息吧。”林雪儿抱着孩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不!将孩子还给我!”林绯叶如遭雷击,护子心切,顿时便扬声高喊,声音中满是一个母亲濒临崩溃边缘时的愤怒。



    林雪儿被她骇了一跳,娇声呼道,“段郎……”



    “吵什么。”门外传来一道冷淡疏离的男声,旋即一抹修长身影推门而入,这一袭紫蟒长袍,周身冷意萦绕的男子正是这大轩朝最有权势之人——摄政王,段傲阳。



    他,亦是林绯叶自及笄之年开始,就恋慕已久的男子,也正是她如今共同海誓山盟的夫君。纵然经历了林雪儿的挑拨,可段傲阳乃是孩子的生父,这一点乃是谁也无法逆转的血缘纽带。



    林绯叶眼中露出一抹狂喜之色,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王爷,快让她将孩子还给我。”



    “段郎,你要来看看这孽种吗?”林雪儿脸上带着一抹艳丽的笑意,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孩子,有如在揪着林绯叶的心。



    段傲阳袖手而立,冷眼旁观,脸色漠然无情,“此等孽种,又何必污了本王的手?”



    林绯叶难以置信地睁大眼,颤声道,“王爷,这是我们的孩儿啊……”



    “姐姐不必再多费唇舌了。”林雪儿笑吟吟地俯身凑过去,“寻常孩子,岂有不足七月便生产的道理?依我看,姐姐怕是在嫁来王府之前便珠胎暗结了吧。姐姐藏得可真是深呢。”



    闻言,面色更加冷厉的段傲阳深深觑了床榻上的女子一眼,冷哼一声,“来人,将这孽种拖出去——打死。”



    最后二字,斩钉截铁,冷如玄冰,没有丝毫感情。神情冷漠的他,看上去便如同是一尊高高在上的暗夜天神,每一句话都不容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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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我的孩子!妾身冤枉啊!”林绯叶凄厉大叫,如泣如诉。



    数月怀胎,母子连心,这个孩子对她而言更是意义非凡,寄寓着她满满的幸福与憧憬。



    两个五大三粗的打手从林雪儿怀中接过小小的婴儿,孩子若有所察,竟是高声啼哭起来,每一声都像是利刃般刺痛着他母亲的心。



    林绯叶面色灰败,掀开锦被,踉踉跄跄地从床上跌落,也丝毫不顾自己腹间不断涌出的鲜血,竟是跪在地上,声声如啼地祈求道,“罪妇林绯叶自知有罪,但孩子无辜,还请王爷高抬贵手,饶过他吧!”



    其实她又何尝有什么罪过?但此时迫于形势,为了救下孩子,她不得不挺身而出,寄望于段傲阳能够看在她主动认罪的情况下,饶过孩子一条性命。



    见她终于伏地认罪,男子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复杂叵测的神色,最后却是掷地有声,“皇家威严,凛然不可侵犯。这,便是你不忠的代价。”



    说罢,他便冷冷拂袖而去,只是那一抹离去的背影,颀长而又略显萧瑟。但他的每一步都迈得异常坚定,踏碎了林绯叶的心。



    屋外,重重的鞭挞声响起,婴儿原本高亢的凄啼哭喊,也变得愈发微弱,唯有小小的呜咽声传来,最后更是几不可闻,让林绯叶心中一阵阵地揪疼。



    林雪儿懒懒一抬手,“红袖,还不去把姐姐的孩子抱来?”



    林绯叶便眼睁睁看着身边她最信任的大丫鬟红袖,竟是对林雪儿唯命是从,马首是瞻,不禁勃然大怒,“你又是何时将红袖这枚棋子在我身边安下的?”



    她那般信任红袖,将红袖视若姐妹,凡事都与之分享,最后却落得个惨遭背叛的下场,何其可悲?



    “当初姐姐怀有身孕,可不正是红袖向你推荐我的吗?”



    林雪儿的话将她带回了六月前的记忆中,那时林绯叶刚被诊出怀有身孕,红袖便谏言道,“寻常男子在正妻怀有身孕时,总会去别处拈花惹草,想必摄政王也不例外,若是叫旁人分去了主子的宠爱,那可怎么得了?”



    红袖状若忠心耿耿的话语音犹在耳,“主子不妨从府中将三小姐接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姐妹相互扶持,在这王府中也能够占据一席之地。”



    如今想来,林绯叶目疵欲裂,嘶吼出声,“红袖,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却如此负我?”



    红袖面无表情地抱着已经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孩子,淡淡道,“三小姐说,若是我帮她一同扳倒了你,便让我成为王爷的侍妾。”



    段傲阳那般绝代风华、权倾朝野的男子,纵然冷傲逼人,却也是无数女子的梦中之选。而看红袖这般,竟也是为他的风姿所倾倒。



    林雪儿继而笑靥如花,“姐姐可曾觉得近日来,红袖为你精心烹制的薏米红豆紫薯粥异常美味?”



    “你又做了什么?”林绯叶又惊又怒,这薏米粥香甜软糯,的确让她喜欢了好一阵,几乎是日日都用此粥作为早膳。



    “枉姐姐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竟不知道薏米性寒,易致流产?”林雪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唯有这般,让你早产,我才能让王爷误会,你与别的男人暗通款曲。如今看来,我在王爷面前的煽风点火,煞是成功,你与温书墨的私情,在王爷眼中已成事实。”



    “你未免欺人太甚!”林绯叶气得眼前发黑,恨不得冲上去用十指抓花这张如画的面庞。在她眼中一直如露珠般明艳娇弱的林雪儿,城府手段样样都深不可测,温婉如水的外貌下,更是心如蛇蝎,狠辣无比。



    “我的……娘亲呢……”林绯叶断断续续地问出声来,破碎的声音中匿着渴求之色。



    “自然是,被我与我娘,一手折磨至死的。薛氏那个贱人如此软弱,又怎能担得起林府主母的重任?”



    听见林雪儿此话,林绯叶脑中“嗡嗡”作响,眼中血红一片。在她嫁入摄政王府后,娘亲骤然暴毙府中,最后扶了林雪儿的母亲烟姨娘来做正妃。



    嫡亲娘亲之死,让她日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全然不知,这一切,竟都是因为林雪儿的暗中作梗!



    “如若不是这样,我娘又怎能登上大将军府的正妃之位呢?”



    林雪儿笑得好不得意,弯起的眼眸却是那般令人心寒。



    “姐姐可还记得那一日你在房中练字?”她眯起杏眸,温柔之至。



    林绯叶自是难忘。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段傲阳。



    那时她约莫怀了三月身孕,正潜心凝神在屋中练着一手簪花小楷,已有七分卫夫人的神韵。男子自身后温柔地拥住她,见她那方砚台,发墨利毫,积水不涸,便夸赞了一句。



    她便答,“是我尚在府中时,教书先生温书墨赠与我的。”



    段傲阳的脸色骤地阴沉下来,鹰眸中迸出锐利的寒芒,旋即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哈哈哈……”林雪儿拭着眼角笑出的泪,嘲讽之色愈浓,“姐姐真是单纯,竟主动在王爷面前提起别的男子的名字,这岂不是在玩火自焚吗?王爷这等骄傲之人,又怎能容忍,再加上我略一挑拨,可不就成了如今的局面。姐姐落得这般下场,也只能怨自己太过愚昧。”



    林绯叶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她如今失去了孩子,痛不欲生,又听林雪儿在自己面前洋洋得意,心头更是怨恨难平。



    “若是我能活着……”定要扒你的皮、噬你的肉!



    林雪儿眸含秋水,嫣然巧笑,笑容中有着无边的冷厉,“姐姐觉得,我都已说了如此之多,还会让你继续活着吗?”



    她俯身伸手紧捏住林绯叶的下颌,强迫她张开不点而朱的唇,冷笑道,“给我把药灌下去。”红袖依言照做,将一碗冰冷的褐色液体倒入她口中。



    药甫一入腹,林绯叶便觉得五脏六腑俱是一阵绞痛,浑身上下都变得冰凉一片,饱受痛苦折磨后,口中吐出一口黑血来,“你……就不怕父亲知晓我的死讯吗?”



    林雪儿一脸嫌恶之色地避开,随即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重要之事,眸中掠过一抹冷厉,“我怕是忘记告诉姐姐了。王爷方才拂袖而去,正是去查办林府,如今,林府上下三百余人,想必都已经在断头台上了。罪臣林茂泽,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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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绯叶瞳孔放大,喘了一口气,急急地道,“即便你对我娘怀恨在心,可是父亲对我们呵护备至,何曾亏待过你?你如今,竟然帮着段傲阳一手弑父!”



    林府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对此地的感情无比深厚。可林府乃是大将军的府邸,父亲林茂泽,号称威武大将军,战功赫赫,守卫着轩辕朝的每一寸土地,这才有了如今的空前盛世。而眼下,段傲阳竟要兔死狗烹了吗?



    林雪儿冷冷一笑,“父亲?我们同是他的女儿,他却对你如此偏心,将你许配给段郎做妻,却把我搪塞给淮阳侯世子,我们两人之间的待遇,又何止是云泥之别?”



    “畜……生!”林绯叶一脸难以置信,艰难地挤出二字,心中满满的都是对林雪儿的鄙夷,“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你这般放着世子妃不做,偏要来摄政王府甘居妾室之位,实在是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良苦用心!”



    林雪儿置若罔闻,面色漠然,“罪臣林茂泽战功赫赫是不假,只是他一直以来都狼子野心,蓄意隐瞒自己的实力,绝对有谋逆之心!既然如此,我林雪儿深知忠孝不能两全,为了护住整个大轩朝的安定,我也就只好大义灭亲了!”



    听见这一席无耻之尤的话,林绯叶怒得浑身发抖,心口疼得厉害,她的娘亲,她的父亲,她的林府,所有深爱的一切,都被面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尽数摧毁。



    若是不让你经受我如今千倍的痛苦,我林绯叶,誓不为人!



    她圆睁着眼,呼吸渐渐微弱下去,唯有一双美眸,此刻仍然圆睁着,死不瞑目……



    恍惚间,她听见一声娇音萦萦,“来人呐,王妃生子时血崩而亡,腹中孩儿亦夭折。”



    “若是我能活着,定要扒你的皮、噬你的肉……”软榻上静卧着的女子嘤咛一声,蓦然睁开了眼,一双墨玉般的眼眸中迸出刻骨的恨意。



    这时,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恰是绿衣与红袖。两人见她醒来,俱是面露惊喜,随即扑在她床边,连声呼唤:“主子,主子……”



    “绿衣?”林绯叶仍是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但见到俏生生的绿衣站在自己面前,登时露出几分惊愕来。



    记忆中,绿衣早在她十六岁时便因为受人凌辱而死,如今竟是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难不成她被林雪儿灌下那碗毒药之后,来到阴曹地府与绿衣团聚了吗?



    眼神扫到一旁的红袖,林绯叶面色沉郁,冷声道:“你竟还有脸来见我?”



    绿衣与红袖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绿衣胆子大些,上来怯怯地问道:“主子莫不是睡了一觉魔怔了?还是梦魇了,竟连我与红袖也不认得了。”



    林绯叶倏地惊觉不对。



    红袖的面容远比当年要年轻得多,脸上也多出几分稚气来;而绿衣脸色红润,气色甚好,哪有半点鬼的样子。



    林绯叶低头望着自己的小腹,平坦而又纤细,更无孕时的臃肿,纤腰盈盈一握,细若杨柳,分明便是个二八少女的模样!



    “现在是哪一年?年号,皇帝,统统都告诉我。”林绯叶扯住绿衣的袖管,急急地追问道。



    绿衣不敢怠慢,凝神一想,恭谨回道:“此时是轩辕朝,景帝登基的一年之后,如今天下真正的掌权者乃是摄政王大人。”



    林绯叶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光彩。



    上苍有眼,怜她林绯叶大仇未报,竟将她送回了十四岁那一年。彼时的她,仍是待字闺中的豆蔻少女,对男女之情一无所知,甚至还未曾遇到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子。



    思及段傲阳,林绯叶眸中掠过一抹亮光:“此时距离牡丹宴开始还有多久?”



    “主子竟还记得牡丹宴呢。”绿衣松了一口气,“还有三天。”



    “三天,三天,竟只剩下三天了吗。”林绯叶神思恍惚,喃喃呓语。



    牡丹宴,是广阳侯夫人为了庆贺她园中的牡丹花开并蒂所举办的。广阳侯夫人有诰命封号在身,人缘颇佳,登高一呼,更是一呼百应,所以特意广邀众青年才俊与世家千金前来,届时名曰赏花会,实则是一场相亲会罢了。



    当年,她十四岁之时,正是在这牡丹宴上遇见了段傲阳,也从此为君一见倾心,特意向爹爹求了这段姻缘。原以为他乃是自己的良人,孰料最后却被林雪儿一番算计,落得个含冤惨死的下场。



    想起自己那原本粉团子似的孩儿,生生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林绯叶便几欲落泪。



    她匆匆挥斥一声:“绿衣,红袖,你们先行退下吧。”



    听见两人匆匆退下,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她这才将脸埋在被子里,失声痛哭,挥泪如雨。直至哭得够了,宣泄了心中的怨愤,她这才抬起一张挂满泪痕的脸,恨声道:



    “那些欠我债的人,我会一点一点地将债讨回来。”



    无论是林雪儿、红袖,还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烟姨娘,欠她的债,总有一日要还回来!



    曾经那一场的牡丹宴,她最爱的飞泉琴琴弦尽断,而她与其他琴又无法产生共鸣,因此惜败于林雪儿的一曲洞箫之下,让林雪儿成为了京城第一才女。



    如今想来,恐怕与林雪儿脱不开干系。她安插了红袖这枚眼线在她身边,无论是干起什么阴损的事情来都是得心应手。



    只不过,她重活一世,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让林雪儿夺去本应属于她的万千风光。既然心中早有准备,那飞泉琴,她一定会牢牢守护!



    良久,眼睛红红的林绯叶推开房门,冲着门外的绿衣扬声道:“进来替我梳妆,我要一去琴室。”



    “诺。”绿衣进来,一双巧手上下翻飞,不多时便替她挽了一个双螺髻,换上一身绿衫,便往琴室去了。



    “主子这回怎的没让红袖跟来?平日里主子与她感情最是要好了。”绿衣一路上都是蠢蠢欲动,此时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林绯叶唇角勾起一抹惨然笑意,“绿衣,你与红袖打小便侍候在我身侧,你也觉得我待她极好?”



    “那是自然。”绿衣连忙点头,“主子待下人最是宽厚,从不刁难责骂不说,有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最先赏赐的便是我们这两个贴身丫鬟了。要我说,跟着主子你,吃香的喝辣的,待遇比宫里的女官们还好呢。”



    林绯叶苦笑一声:“可是红袖她犹不知足,我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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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认待红袖仁至义尽,但却惨遭背叛,如今她看着红袖便想起了自己那凄惨的遭遇,心中恨意浓厚,又怎敢让她常伴身侧。岂不是引狼入室?



    “红袖她怎么了?”绿衣面露疑惑之色。



    林绯叶淡漠地道,“她早已在背地里跟了别的主子,你日后切莫对她真心相待,免得被她套了消息去。”



    “是。奴婢知道了。”绿衣听出主子话中的几分深意,连忙掩住嘴,不再多话。



    林绯叶的眼神倒是微微一晃,脑海中回忆起绿衣死去时的场景。



    那是她出嫁之前的几日,娘亲说她只能带一个贴身丫鬟去摄政王府,免得叫人以为林家小姐架子大。她原本在绿衣与红袖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中举棋不定。



    直到那之后,绿衣外出添置针线时,被一个地痞流氓瞧上,玷污了身子,羞愤交加之余自缢而死。



    出了这档子事,林绯叶最后只得挑了红袖带去。



    回忆起往昔种种,历历在目,林绯叶心中暗叹:“此事,定然也是红袖所为。此女心计之深沉,令人心惊胆颤。”



    那时的红袖,自己也不过尚且十八岁的年纪,城府就已经如此深厚。当时她与绿衣也是情同姐妹,看来,自己还是应当多加防备呐。若是一不小心着了道,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她心中思量一番的工夫,琴室已经近在眼前。



    “主子,琴室到了。”绿衣出声提醒,这才让她回过神来,望着面前这颇为风雅的别院。



    林府乃是丞相府邸,就连琴室都比寻常人家的宅子要大,布置宽敞,一尘不染,数架好琴正珍藏于此。



    林绯叶轻车熟路地走进琴室内,却见琴室中已有一人,白衣胜雪,温润如玉,一双温和的眼中尽是笑意。这风华绝代的男子,正是林府中的西席先生,温书墨。



    “先生怎的在此…”



    “小姐甚有雅兴,来此可是要奏琴?”温书墨略略抬起墨眸,侧脸的弧线异常柔和,让林绯叶心头倏地一跳。



    前世,正是在林雪儿的挑拨之下,让段傲阳错以为,她与眼前的这位西席有染,所以才倍受冷落,最后更是落得凄惨下场。



    林绯叶袖下的十指,缓缓收紧,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将那娇嫩的肌肤划出了道道红痕,眼中掠过一缕冷芒。



    “大小姐?”温书墨微微愕然,纤长的眉在额间蹙起一道轻痕。



    林绯叶这才回过神来,淡淡的声音下藏匿着万千情绪,“不了,不妨先生来奏上一曲如何?我的琴艺俱是出自先生的一手调教之下,便不去献丑了。”



    温书墨唇边噙起笑意,“大小姐此话过谦了,不过小姐的琴艺,的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正了正衣冠,来到一架琴前款款落座,随即含笑道,“那便由我来奏上一曲吧。”



    林绯叶即便此时腹中柔肠百结,却也不禁被这话吸引去了心神。



    一袭白衣的男子,逆光而坐,身姿挺拔,如墨青丝仅以一根发带束起,俊朗若神祗。他的十指尽皆白皙修长,每一根手指都葱白纤细,比女子的柔荑还要精致。单单是这一双手,便如同画卷般令人挪不开眼。



    只听“叮”的一声,却是一根白玉般的指尖勾动琴弦,这细细的弦急速震颤,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道琴音飘渺中又显空灵,恍如从瑶池仙境传来,听在耳中只觉沉醉。



    仿佛只是这轻拨琴弦的一小个动作,便挥退了林绯叶所有的烦恼与哀愁,原本那深入骨髓的恨意,此刻也在心中渐渐淡去。一颗原本被复仇满满占据的心,又变回了一汪平静无澜的春水。



    随即又是一小段琴声响起,如同春风拂面,秋雨袭人,比之高山流水更加高洁清雅。



    曲,一如演奏之人,令人沉醉!



    这琴音缓缓流淌在不大的琴室中,让林绯叶阖上眼眸,垂下的纤长睫羽,掩去了她此刻的愁绪。



    琴声如流水般汩汩不绝,生生不息,虽只是一首前奏,却也拥有沁人心脾的魔力。林绯叶的琴艺,皆是由他一手传授,但却也无法超越这首琴曲的灵动自然。



    半晌,琴声渐止,一道清朗的男音自不远处飘来,“我观小姐眉眼间笼着沉郁之色,便献上此空灵一曲。”



    “此曲名曰——《轮回》。”



    男子的声音渐渐随风而逝,原本余音绕梁的琴声再度响起。这曲中似乎藏蕴着无数的意境,如同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听在耳中自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在这悠扬一曲中,无边的思绪自林绯叶心头涌起,将她带入了回忆之中。



    这首名曰《轮回》的曲子里,她恍若重又经历了一遍轮回,前世今生,如梦似幻,缠绕于她的身畔。



    前世的坎坷经历浮现在眼前。



    桃花林中,落英缤纷,一眼望见那身着墨绿色暗纹锦花长袍的男子,自此之后,迷了眼,乱了心。



    “爹爹,你可知道他是谁?”



    “此乃是我轩辕朝最有权势的男子,整个天下都在他的覆手之间,他名,段傲阳。你可切莫触怒他!”



    “我定要嫁给他!”



    昔年的稚嫩言语中,少不更事的她,稚气未脱,天真烂漫,将婚嫁情爱挂在嘴边,只是因为所谓的一见钟情而下定决心。



    爹爹极宠她,这才煞费心思地助她圆梦。



    而她,却不识人心,辜负了爹爹的厚望,将蛇蝎般的林雪儿,接到了自己身侧,从此日夜都被算计。



    前世的她,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而今生的她,誓要让林雪儿亦是身死道消!



    琴声继续如水而逝,跌宕起伏的音律中,道尽了人生酸甜苦辣,冷暖炎凉。



    当琴声缓缓停下,林绯叶也随之掀开眼帘,缓缓张开的眸中,有水意弥漫,但却在下一秒迸出凌厉的光芒。



    她唇边弯起一抹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只得几回闻。”这并非虚伪的恭维。而是人间恐怕真的没有一首琴曲,能够让她又一次体验到生死轮回,让她心头泛起这般想哭的冲动。



    林绯叶的人生,早已被阴阳生死切割成了两部分。前世与今生,冥冥之中,都与她紧密相连。但前世她已死,而更值得珍惜的,却是眼前的绿衣,温书墨,大夫人……



    她心中大定,恍若明悟,再度开口,“这的确是一首好曲。听在一千个人的耳中,便会衍生出一千种截然不同的音律,皆与人的际遇心境相关,的确给了我很大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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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书墨沉吟片刻,莞尔道,“不错,此曲是我偶然观桃园中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情景所制成,乃是我的毕生心血凝结。先前从未有人听过此曲,这,还是它被我作出之后,第一次一现尘寰。”



    “绯叶当真是获益匪浅。”她轻扬唇角,梨涡浅浅,迭地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三日后便是牡丹宴,先生可想过在此一展身手?”



    “未曾。温某如今不过是一介教书夫子,不敢参与此等盛会。”温书墨笑容中几分无奈。



    林绯叶抬起头,两道殷切的视线注视着他,一眨不眨,聚精凝神。而此刻,她的心思却是如电般飞转。



    她信任的人并不多,在这府中独独只有爹娘与绿衣,而面前这个男子,于她而言如同知音,她,能够放心地将飞泉琴交给温书墨吗?



    她捏紧了拳,声音清亮,“温先生,我能够信任你吗?”



    这一刻,林绯叶是在做一场豪赌。



    以温书墨的人品为赌注,赌注便是她最爱的飞泉琴。



    若赢,则她将在牡丹宴上大放光彩;若输,则让林雪儿出尽风头。



    不过,她会输吗?



    林绯叶将视线挪向白衣如画的温书墨,黑白分明的眼中闪烁着执著的光彩。



    男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俱是沉醉在对方的眼神之中。



    半晌,他轻轻颔首,“若是小姐愿与我交心,温某自然是却之不恭。”



    “好。那我便将这架飞泉琴托付给先生。”林绯叶起身,将那架飞泉琴抱于怀中,弧度优美的琴身让她眼中掠过一抹眷恋。



    飞泉琴伴她多年,自她十岁学琴伊始,人与琴就已在不知不觉中融为一体。被人暗中毁坏,她心中无疑是十足疼惜,如今有机会能够让琴免受夭折之苦,她自然是再乐意不过。



    “小姐这是……?”温书墨略一惊异。他平时传授林绯叶琴艺时,她都对这架琴呵护备至,今日竟将这琴交于他?



    林绯叶苦涩一笑,“飞泉琴乃是我最心爱的琴,因此在府中也会招人嫉恨许多,牡丹宴近在咫尺。所以在这接下来的三日中,或许会有人蓄意毁坏这琴。我今日将琴授予先生,还望先生在牡丹宴上将此琴带来给我。”



    她躬身施了一礼,“绯叶在此拜谢先生了。”



    温书墨的神色郑重了几分,缓声应诺,“好。”



    林绯叶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身将一架最普通不过的瑶琴放入飞泉琴原本所在之处,眼中掠过一抹光亮。



    她直觉认为凭借林雪儿的谨慎性格,将会派府中的下人前来割断琴弦,而她的飞泉琴由于备受喜爱,所以一直都是放置在琴室内的最里间。普通的丫鬟仆役,从未见过飞泉琴,又怎能识别出琴的好坏?



    也唯有这样,才能够不打草惊蛇,让林雪儿误以为飞泉琴已坏。



    而她林绯叶,将会携着真正的精美飞泉琴,在牡丹宴上大放光彩!对于自己的琴艺,她向来是信心十足。



    温书墨微微一笑,淡雅如风,“还望小姐,在这牡丹宴上技惊四座。”



    林绯叶含笑点头,随即施礼道,“既是欣赏过了先生的倾情一曲,又如愿以偿将飞泉琴托付给了先生,那我便先行退下了。”



    “甚好。”温书墨以温和的视线注视着她转身离去。清雅如莲的男子,依旧款款而坐,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踏出琴室,天色渐亮,已是黎明,晨曦的朦胧微光笼罩着这片大地,晨风挟来丝丝缕缕的清凉,天空更是蓝得如同一汪碧玉。



    绿衣在门外早已静候多时,此时连忙迎上来,迈着碎步跟在她身后,“主子这又是想要去何处?”



    林绯叶眼神微凝,“娘亲的房中。”



    “大夫人知道主子这般有孝心,心中定会欢喜的。平日里都是二小姐去大夫人那儿一表孝心,老爷还为此夸过她不少次呢。”绿衣落后于她半步,口中不断地碎碎念着。



    听见‘二小姐’三字,林绯叶的眼神一下便冷却了下来。



    的确,昔日林雪儿常去娘亲那里,也让她觉得这个妹妹极其孝顺,心中对她更添几分好感。如今想来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虚与委蛇,惺惺作态,委实是虚伪到了极点!



    她嫁去摄政王府不足一月,娘亲就被林雪儿与那个同样蛇蝎心肠的烟姨娘,这一对母女,硬生生用阴谋算计将娘亲毒死,对外说是抱病身亡,让她哭得肝肠寸断,好不伤心。



    娘亲的身体素来硬朗,却在她嫁入王府一夜后骤然暴毙,她当时却未曾料到这其中的重重疑点,想来定然是林雪儿母女又施了什么恶毒手段!



    林绯叶回忆起往昔种种,愈发察觉出林雪儿与烟姨娘的可恨之处,银牙紧咬,恨意难平。



    她冷下了眼神,随即快步向着长乐院而去。



    长乐院,乃是府中大夫人薛氏的宅院,并无金碧辉煌作饰,远远观去异常古朴大气,假山流水,萋萋芳草,应有尽有,充斥着一股古色古香的氛围。



    故地重游,亦让林绯叶心中升起几分感慨。



    甫一进院,传入耳中的便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少女娇柔的嗓音与妇人温和的声音交织在一处。



    林绯叶喉头一梗,仿佛被一只大掌扼住了咽喉,墨眸一瞬间睁得极大,眸中交替闪烁着欣喜与仇恨的光彩。



    喜的是娘亲安然无恙;恨的却是这道娇娇柔柔的少女声音,正是来自林雪儿!这个前世让她饱受磨难的女子,如今却笑得这般开怀,让她怎能不恨?



    这一刻,林绯叶心头真切地笼上一股仇恨,她多想当场便持起锋锐的刀子,狠狠戳进林雪儿的胸膛,以报夺夫之仇,杀子之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平复自己此刻起伏的心情。



    林雪儿这时候不能死!



    她怎能如此轻松地死去?



    如果不让她倍感痛苦,又怎能对得起自己前世的惨死?



    林绯叶一步一步,步向院中,只是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温度,只余凉薄与冷漠。



    “大小姐来了!”柳妈眼尖地瞧见她,顿时便眉开眼笑地喊出声来。



    “叶儿!”



    “姐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温和宽仁的妇人端坐于座椅上,眉眼含笑;俏生生的林雪儿立在她身侧,亦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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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这身着桃粉缠枝花朵长裙的林雪儿,她脑海中登时便回忆起,同样是这一袭粉衣的女子,生生害死了她的孩子。林雪儿的这张如花笑靥,映入眼中也显得无比面目可憎。



    她紧紧盯着林雪儿的俏脸,眸中充溢着刻骨的仇视,那锐利的眼神让林雪儿如芒在背,一脸无辜地嘟起唇,“姐姐这是做什么?为何总是盯着雪儿看呢?”她的声音甜腻如糖,听在林绯叶心中却是阵阵发寒。



    重活一世,有了前世的记忆,再看此刻的林雪儿,愈发觉得可怕。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居然就已经拥有了如此高超的做戏手段,装得一手好白莲花,让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林绯叶粗俗又任性。



    林绯叶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怨恨之意,不去理会林雪儿,而是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随即莲步轻移,款款来到娘亲身边,毫不拘谨地在她的右手边落座,熟稔地喊了一声,“柳妈,我想吃你做的鲍鱼燕窝粥了,我要吃鲜美点儿的!”



    “好嘞,我这就给大小姐做去。”柳妈笑眯眯地替她倒了杯茶,是上好的庐山云雾,茶香袅袅,林绯叶端起抿了一小口,便咋舌道,“好苦!”



    薛氏忍不住笑起来,笑嗔了她一句,“你平日里都不甚来我房中,怎的今日来了?”



    “娘亲真是偏心,只准妹妹来此。”林绯叶笑吟吟地故作抱怨,随即不动声色地向林雪儿投去一道视线。



    娇俏可爱的林雪儿,一双线条柔和的眼眸中,闪烁着怨毒的光彩。她此刻毕竟只有十三岁,演戏的能力还未臻炉火纯青,此刻眼神闪烁不定,便显出了她内心的怨恨。



    为什么,她林雪儿不是这丞相府的嫡女?



    林绯叶!不过是仗着嫡女的身份,才能够这般地刁蛮任性,张嘴便有山珍海味,鲍鱼燕窝,而她林雪儿,却连吃一顿大鱼大肉都要精打细算。



    原本她还在与这大夫人相谈甚欢,可当林绯叶一来,所有的人都尽数围着她转。林绯叶众星捧月,她却是孤单寥落。



    林雪儿心中充斥着不忿,她与林绯叶同是相府的女儿,凭什么差距这么大?



    一抹怨恨,悄无声息地在她的心底滋生。



    来自右侧的两道视线如同跗骨之蛆般笼罩着林绯叶,那眸光中的怨毒与嫉恨,让她心中暗暗生起一抹冷笑,唇边弯起的弧度愈发意味深长。



    林雪儿,你嫉妒了吗?



    只可惜,这满室的繁华,永远也不会变成你的囊中之物!



    我林绯叶重活一世,绝对不会让你再次夺去独属于我的一切。你,这一生,终究只会是庶出之女,终究只能与你的娘亲一样,屈居于我嫡系之下!



    林雪儿眼珠子微微一转,柔声道,“姐姐这件衣裳可真是漂亮,怕是由上好的杭绸所制成的吧,这制衣的绣娘也是巧手,瞧瞧这梅花图案,真真是栩栩如生,像是活了一般!我柜子里衣裳不少,可都抵不得姐姐这一件呢。”



    她这话中暗蕴的意味,听得林绯叶面色微微一沉,抬起眼来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好妹妹。一袭粉衣,薄施粉黛,愈发衬出林雪儿的柔弱,一张犹带稚气的面容,已隐隐有了美人胚子的雏形。



    她如今,适才不过年方十三,心中便已经有了这般的弯弯绕绕。



    林绯叶今儿穿了一件天蓝色的绿萼梅刺绣交领背心,下着曳地的水绿杭绸综裙,加上她肤白胜雪,愈发显得眉清目秀,姿容上佳,端的是落落大方的温婉姿态。衣裳的料子也的确是杭绸制成,杭绸摸起来丝软顺滑,绣娘更是心灵手巧,让不少贵女都连连称赞。



    而林雪儿方才那状若恭维的一番话,实则是在说薛氏这主母克扣府中庶女。好衣裳尽数给了嫡女,而庶女则没有这般待遇。



    在大轩朝,最注重的便是母慈子孝。



    若是一府的当家主母不够公平公正,宽仁慈爱,定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连连指责。世家夫人有了这样的丑闻,便离休妻不远了。而林雪儿这一番话,更是将薛氏推上了风口浪尖。



    只是,林绯叶又怎会放任娘亲陷于不义之地?



    她眼眸一闪,微微一笑,“娘亲最是宽仁,若是妹妹喜欢,那我改日便送两件杭绸衫子到妹妹的屋中。只是这嫡庶有别,嫡系的吃穿用度,本便应该比庶出之女胜上一筹。我们林府也算是名门大户,若是嫡女与庶女穿着一样的衣料,传出去岂不遭人耻笑?”



    她的话,掷地有声,字字珠玑,句句在理。上首的薛氏含笑颔首,满眼尽是笑意,为自己有了这样的好女儿而欣慰不已。



    这一席话,听在林雪儿耳中,却是让她脸色扭曲起来,阴晴不定的面容泄露出她此刻内心的不忿。



    林府内人丁稀薄,子嗣不多,林茂泽膝下只有林绯叶与林雪儿这两根独苗,因此嫡庶之分并不明显。更何况林绯叶这个蠢货,平日里一向自以为和她林雪儿姐妹感情甚笃,今天怎么会说出如此有理的一番话,直让她下不来台?



    林雪儿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姐姐这话说得不错。”



    “妹妹知道便好。”林绯叶历经生死,眼界远比林雪儿这个十三岁的少女要宽广。饱饮人间悲欢离合,冷暖寒凉,如今的林绯叶,早早便学会了伪装,更是深谙大宅之中的处世之道,对林雪儿这些阴损的小招倒也并不放在眼中。



    她那如深潭般的眼神凝注在林雪儿的身上,微微翘起唇瓣,“但愿妹妹不要辜负娘亲的这一片苦心,我可不希望听见外人传出我们林府克扣庶女的谣言。”



    林雪儿与她视线相触时,被那双墨黑眼眸中的深邃骇了一跳,心中微微发寒。有着如此冰冷而又深刻的眼眸,这还是那个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林绯叶吗?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林雪儿讷讷地点了点头,“姐姐这说得是什么话,我们林府有大娘治理,对我这个庶出的子女也极好,定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头根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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