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黄政狐九娘 > 章节目录 第 8 章 海族妖孽
    即将入夏的H市,太阳高悬在天上,在城市中一个不被人关注的角落里,一间装修风格古典的店面外,四个大字贴在门上——忘忧书店。



    一位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社会精英男子正站在店门前徘徊,他的神色带着几分疲倦,黑眼圈挂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得突兀,额头上几滴细密的汗珠落下,他拿出口袋中的白手帕轻轻的擦拭,随后又伸出手想推开门,却又犹豫的看着书店内,最终深深吸口气,还是打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店内的温度适宜,一扇木门好像将门的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男子举目望去,此时书店中仅有两三位客人在安静的看着书,书店安静得可以听见手指翻动书页的声音。



    男子环视了四周,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店门口处。



    一个染着夸张金发的少年背正嬉笑着对着坐在书店门口茶桌前举着酒杯看着书懒洋洋倚在椅子上的女子说话:“老板,有没有荣幸品尝到你亲手采摘的花茶?”



    那女子抬起头,古典的脸庞美得让人瞬间心动,一双大大的美目带着一丝魅惑让人沉迷,却又满是清冷能让人瞬间清醒。



    女子微微眯起眼看着金发少年,只见少年抖了抖身子好似看见洪水猛兽一般连退了好几步。



    美女!男子心中瞬间冒出的想法,自认为阅人无数的自己看到这个女人之后,才知道自己的眼界还是太过狭小了,女子那脱俗的气质映衬着她高贵美丽的容颜,当真是世间绝色。



    女子的视线缓缓落到男子的身上,她那双清冷的美瞳仿佛可以将人看穿:“阁下犹豫了这么久,可是做好了决定?”



    少年知道店内来了客人,好奇的转过头看向男子。男子瞳孔微缩,这少年的尖下巴出奇的耐看,一双狐媚眼仿佛可以勾人摄魄般让人沉沦,那一头夸张的金发晃得人有些刺眼,但却与他的脸庞极为相称,更显出少年的灵动与活泼。



    少年看了看自家老板又看了看男子,随即扬起大大的笑颜转身向书店中走去。



    店内正在看书的人听到有脚步声的靠近,都下意识的抬眼看去,这一眼正对上少年那双勾人摄魄的狐媚眼,这一眼对视便将目光黏在了少年的身上,无论男女眼中都出现了深深的迷恋之色。



    男子看着正在读书的客人们眼神都开始变得游离,不禁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心底涌上淡淡的恐惧,自己到底来了一个什么地方?



    美女老板冷冽的目光看向少年,平淡的语调却带着不怒自威的严厉:“狐小天!”



    少年撇了撇嘴,在几人面前打了个响指,随即几个人好似大梦初醒般:“刚刚怎么了?……”



    美女老板手指尖轻轻敲打在自己面前的茶桌上,她看着黄政虽然口中说着:“管教不严,见笑了。”但是却不见一丝歉意。



    男子耳边是老板指尖敲打着桌面的“哒哒”声,他蓦然惊醒看向老板,他挑起眉,憔悴的面容并不能遮盖他本身气场,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却又沉着的问道:“听老板的话,好像您知道我会来?”一边说着,他一边拉开椅子坐在了美女老板的对面。



    “你犹豫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短一点。”美女老板说着,眼神轻轻瞟了眼店门外,随即又看向自己手中把玩的酒杯。



    虽然老板的语言中好似对男子的赞赏,但听在男子耳中却感到一阵讽刺,他轻叹口气,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在下黄政,自己开了一间服装设计公司。最近一个月我总是做梦,梦里有个女人一直在跟我说话,我却看不清她的脸也听不见她的声音,每次醒来都会剧烈头疼,近来状况越发严重,我的朋友强烈的推荐我来这里……他说这里有人可以帮到我。如果真的可以解决这个现状,价钱随您开。”黄政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狐九娘。



    “一滴鲛人泪。”美女老板接过名片,看也未看就递给了狐小天。



    “鲛人泪?那是什么东西?”黄政皱眉,鲛人?泪?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日后你自会知晓,今晚你便在住处等着。从梦里开始,便从梦里结束吧。”美女老板没有解答黄政的问题,她似乎肯定黄政一定会拿到鲛人泪一般。



    黄政静静的看着美女老板好一会没有言语,而美女老板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黄政的视线深深的盯在老板的身上,静悄悄的空气连时间都好像凝滞一般,他点头应道:“好。”



    美女老板听到黄政应答,嘴边弯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整个人又慵懒的倚在靠椅上,没有在理会黄政。



    狐小天看着自家老板这服慵懒的姿态,便明了的上前两步,脸上洋溢着少年阳光的笑颜:“黄老板,请放心。今天晚上便为您解了您的忧愁。”这代表交易已成,也代表着送客。



    黄政起身向门口走去,他自然听得出狐小天送客的意思,他伸出手推门的动作略略的停顿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回头的离开了书店。希望这梦魇,快些结束吧。



    狐小天的目光追逐着黄政离开的身影,仿佛看见了稀有物种一般,惊奇的对着自家老板叫道:“哇,老板,这个人身上居然有龙气啊!虽然很微弱……”



    “帝王转世,自然带了些许龙气。”美女老板似乎对黄政的来历很清楚,她纤纤玉指举起茶桌上小小的酒杯饮下,而后冷声说道:“狐小天,我说了多少次,在人间界不要随便使用媚术!”



    狐小天张大嘴巴,没想到自家老板秋后算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狐小天脚底抹油打算开溜……



    “你打算去哪?”美女老板又一杯酒下肚。



    狐小天傻笑着打哈哈:“嘿嘿……没……没打算去哪……”



    美女老板又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斟酒:“咦?怎么就没了?”酒壶垂直的倒下,可是一滴酒都没有了。



    美女老板抬起右手,虚空中浮现出一张符文,她对狐小天说道:“把符文带上,晚上你去找黄政,带他入梦解忧。”



    “好的老板,保证完成任务!”狐小天接过符纸,乐呵呵的看着自家老板向内室走去,他知道自家老板要回青丘去找可怜的狐狸君主要酒去了。



    老板在青丘的地位还在狐狸君主之上,没有人知道她本来的姓名,世人都尊称老板为狐九娘。做为仅存的一只九尾神狐,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在人间界开间书店,但是大家都知道忘忧书店的规矩,那就是看老板的心情……



    老板常说:“天道公正,想要得到什么,必先等价的失去。”所以每次都会向客人索要着高昂的报酬。



    但是老板对这些高昂的报酬好像并不在意,上次一位神仙送来那 “食者老而不死”的九穗禾现在却被种在盆栽里当成观赏花,还险些因为无人照料被旱死;再上一次,龙王以龙筋为代价解忧,竟然被老板拌了凉菜,味道还是蛮不错的……狐小天这样想着,抹了抹嘴边的口水……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修炼出九尾呢?好想像老板那般强大啊!狐小天这样期盼着,送走了店内看书的客人,也回了自己房间中修炼起来。



    晚上九点,狐小天打通黄政的电话,问明了他的住处。



    黄政把狐小天迎进别墅的大门。这独栋别墅有三层高,建在荒无人烟的城郊,后院还带一个游泳池。



    “这里只有你自己住吗?”狐小天望向窗外,此地阴气大盛,阳气稀少,不适宜一般人久居,黄政为帝王转世,虽然身上只有些许龙气却依然能庇佑他不被阴气所侵。



    黄政点头:“恩,有时候也会请定期保洁来打扫。”



    狐小天点点头,指着黄政卧室的床说:“躺好吧,我们现在就开始。”



    黄政看着表现得沉稳干练的狐小天点了点头:“拜托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黄先生不必言谢,我要开始了。”狐小天说着,伸出右手抵在黄政的额头,暖洋洋的感觉让黄政放松下来,很快便感到困意。看着黄政渐渐平稳的呼吸,狐小天拿出狐九娘给的入梦符文,手中狐火燃起,将符纸烧成灰烬,狐小天将符纸灰一把撒向黄政的脸上,灰烬没有随处散落,反而融入了黄政体内,金色的符文在他的脸上若隐若现。



    狐小天神色严肃的盯住了黄政的神色,在梦魇中客人也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永远的留在梦魇之中。现在交易已成,自己定是要保护好客人的安全。



    黄政眼前从一片漆黑渐渐变得有了色彩,此时他已经进入了梦境世界,他神智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这片自己从未见过的世界,却意外的让自己感到熟悉。



    黄政放眼看去是一片还算热闹的市集,能看见零零散散的人群簇拥在一个个摊位前,这些人都穿着麻布衣物,这是哪个偏远的山区吗?怎么会看起来如此贫瘠……黄政的大脑飞速的分析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政儿,莫要再看了,我们也没什么钱……前些日子剩下的大豆饭还有一点,你快吃了吧。”黄政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转过头,一个眉眼柔美穿着朴素的女子正蹲着身子,手中捧着一块巴掌大的布袋充满歉意的看着他。



    黄政看了看女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掌,干瘪的身板,自己怎么好似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瘦小的身子,破烂的衣物,裤腿刚刚过膝盖,作为一个有着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的设计师,黄政不能容忍身上这脏兮兮的衣服还有带着泥渍的自己,他伸手便要脱下自己身上的破布。



    女人连忙拉住了黄政的手:“政儿,娘知道这衣物破旧,吃食难咽……但是如今秦赵对战之期,我们被赵国追杀,还是……”女人声音有些哽咽,孩子小小年纪过不惯这生活,自己何尝不曾光鲜亮丽过,何尝过过这般苦日子。



    黄政看着女人低声哭泣的模样,心中不忍,他接过女人手里的布袋打开来,大豆直接做成的饭,看起来硬邦邦的,黄政艰难的吃下两口:“我吃饱了,你也吃点吧。”黄政将饭递给女人,他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抱住女人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她。



    女人接过黄政手中的大豆饭,小小的吃了一口,然后把布袋合上又小心翼翼的装在了怀里:“娘也吃饱了。”女人抹掉自己的眼泪,强颜欢笑的看着黄政,摸了摸他的头,这个孩子一直都是这样听话的让人心疼。



    黄政看着女人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心底突然莫名感到一阵心酸,便是那一布袋难以下咽的大豆饭都已经成了宝贵的粮食吗?



    黄政虽然心疼着女人,但闻着自己身上的异味,洁癖的毛病终于不能再忍耐:“我去找个河边洗一下身子,母亲就在附近等我吧。”黄政说着便转身跑向了城外。



    黄政潜意识中好像识路一般,他出了城便向城南走去,不远处看见了一条小溪,他脱下破衣服扔在草地上,走到水中。他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瘦小的身体,手指间能触碰到胸腔处凸出的骨头。把自己揉搓干净,黄政皱眉看着地上一团黑乎乎的衣服,心里有种裸奔的冲动。



    “啪……”黄政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拍水声,他猛然转头看去,一位妙龄少女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大大的眼睛中泛着丝丝蓝色的光晕,小巧挺拔的鼻子,粉嫩的唇微启……



    那瞬间黄政感到自己心里仿佛触电一般,漏跳了一拍,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吗?心底涌起了熟悉又心痛的感觉……



    “啊!”少女发现了黄政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惊叫出了声,她捂着胸口,向水中沉下身子,只露出来鼻子和眼睛。



    水面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黄政,眼中羞涩又带着野性:“登徒子!还不快转过去!”



    黄政猛然清醒过来,急忙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还不快走!”少女的声音中略带一丝骄纵,却意外的没让黄政反感,反而感到可爱。



    黄政看着草堆上破旧的衣服,内心剧烈的挣扎着,穿?那味道真的让自己难以忍受。不穿?却又没有其他的选择。



    少女眼睛飘到岸上那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明白了眼前男孩的窘迫 ,她眼珠转了转:“那我就大发慈悲,把这套衣服给你,你快点走吧。”



    黄政先是听见一阵水声,然后感到背后一阵微风袭来,他下意识的侧过身伸手抓去,入手的衣料竟然是上好丝绸般手感,从事服装行业这么多年,也从未触摸过如此柔软的绸缎。



    “穿上衣服快些走!”少女的声音有些急躁,此时她暗自懊恼着,怎么就把衣服给他了!算了算了,看这个小鬼这么可怜,便宜他了。



    黄政听见少女娇羞急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瞬间从沉浸在布料美好的手感中清醒过来,将少女扔过来的衣服往身上套去:“谢谢。请问姑娘……”叫什么?然而话还未出口便听见远处女人的声音传来。



    “政儿,你洗好了吗?”



    黄政连忙回应了一声:“我洗好了。”接着便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身上的衣裤。



    女人离得很近,顺着声音寻来很快便出现在黄政的面前,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问道:“政儿,你这衣服是从哪儿来的?”



    黄政系着裤子上的带子,头微微向背后示意道:“便是那姑娘赠与我的。”



    “姑娘?”女人向溪水中看去,入眼的却只有那清澈见底的水流,她疑惑的看向黄政。



    黄政看着女人诧异的面庞,他仿佛预料到了什么般,猛然转过身,此时的小溪正欢快的流淌着,却并没有人。难道刚刚遇见了仙女不成?



    “政儿,这衣服到底从何而来?这绸缎看起来很是珍贵啊。”女人摸着黄政身上的衣服。



    “母亲就不要再问了。”黄政皱起眉看着欢腾的河水淡淡的说道,他并不想多言。



    女人微微发怔,看着多年相依为命的儿子瞬间升起陌生感,但是随即又笑笑将这感觉抛在脑后:“政儿,将你这身衣服脱下来,让为娘去给你换成粗布衣服吧。我们被官兵所追捕。你这身绸缎料实在是太过惹眼。”



    黄政看着女人粗糙的双手,瘦弱的身材,想到刚刚那一小布袋的大豆饭却被当成珍宝一般。他心里一阵酸涩,轻轻地点了点头:“母亲,你把这衣服当了吧,给我换一套粗布衣服,在买点吃食,这裤子让我留着做个念想吧,我在这等你。”女人点了点头,看着懂事的儿子,觉得刚刚的陌生都是错觉。她拿起绸缎衣服,向城中走去。



    黄政看着女人走远,将裤子脱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叠好,之后转身跃入溪水中,抓起了鱼来。



    不多时,女人便拿着一套粗布衣服走了回来,手中还有着一包温热的点心:“政儿,那当铺老板说那衣服料子是极好的,可惜小了些,不过给的价钱很高,你看,我还给你买了两块小点心……”



    黄政穿上粗布衣服,小心的将绸缎裤子贴身收好,他自是知道那料子的珍贵,在现代都已经是稀有之物,更不要说是这技术还未发展的古代。



    黄政接过女人递来的小布包,入手还有些温热,打开来将点心咬了一口:“好吃,母亲也快来尝尝。”说着将手中的点心递到女人的嘴边。吃惯了美食的味蕾吃起这粗糙的点心虽有些食之无味,但是黄政还是感动着母亲对自己的记挂。



    黄政将点心放到女人的手中,转身指着还在地上翻动的两条大鱼对女人说道:“母亲,我刚刚去溪中抓了些鱼,今天让我们烤鱼吧。”



    女人看着黄政手中的两条大鱼,口中点心还未咽下,眼眶一红,话语中带着哽咽:“好……娘的好孩子……”



    黄政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无声的安慰着她,随即又架起了火堆,将鱼穿在树枝上烤了起来。



    虽然没什么调味,还带着少许鱼腥味,但是黄政还是饱饱的吃了一顿,这虽然是梦境,但是饥饿感却那么真实。



    ……



    时间一点点流转,他忘记了自己叫黄政,他忘掉了现代的一切,他记忆中便是出生在赵国,父亲很早便离开了,他和母亲赵姬四处躲避官兵追捕,寄人篱下,备受欺凌。



    他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会做,去偷去抢,每次被人发现都免不了一顿毒打。总有一群身着华服的富家孩子常常辱骂自己,说他赵政是个没爹要的野孩子,他就这样渐渐的,把自己融在梦境之中……



    在一个偏僻的街角,赵政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被人推倒在地肆意欺凌,行人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一位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公子一身锦服,身前身后拥着十几个家仆,他高高的站立在赵政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推倒在地的赵政,嫌恶的呸了一口:“你个小野种,没爹要,还敢偷吃我的东西!”



    赵政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拳头攥的紧紧的,一身破衣烂衫,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他饿了就去偷吃的,如果能摸到哪个大户人家的钱袋那就可以保证几天都能吃,,被人发现了就快点跑,如果被抓住那就免不了一顿毒打,打不死自己,那日子就这样继续着。



    “怎么?小野种,你还敢这样看着我?不服吗?”小公子看着赵政凶狠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两步,随即又暗骂自己怎么会感觉小野种可怕?他好似恼羞成怒般,顿时挥手示意后面的家丁:“给我打!狠狠的打!”



    赵政瘦小的身子再次被掀翻在地,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躲得开一群成人的毒手。赵政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他倔强的坚持着自己仅有的那一点点尊严,就算是被打死了,也绝不求饶。



    小公子轻蔑的看着眼前的赵政,这野种居然偷到了自己身上,一个毫无身份地位的野种,打死了又能如何?人命在贵族的眼中又算什么呢?



    “住手!”清脆的女声响起,随即只见几个正在打人的家丁飞出数米落地呼痛。



    “废物!”小公子看着一群被掀翻在地的家丁,狠狠的骂道,随即又对着来人叫嚣着:“哪个敢管本少爷的事!”



    少女背对着赵政,站在赵政的身前,指着小公子训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这般恶毒!”



    小公子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由得色心大起,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已经染上了富家公子喜爱寻花问柳的通病:“美人,不如跟我回家,本少一定好好招待你……”



    少女冷哼一声,脸上嘲讽的一笑:“小子,好大的色胆!”



    少女身形迅猛,飞快的冲到了小公子的面前,赵政的眼神都跟不上她的速度,少女瞬间扇了小公子十几个巴掌,最后一脚狠狠踹在小公子的胸口:“给我滚!”



    小公子的家丁迅速跑去扶起小公子,又想对女子叫嚣,但是对上女子清冷的眼神后却不敢多言,灰溜溜的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小鬼,你没事吧。”女子转过身,看着赵政,阳光刺眼,让赵政看不清女子的容貌。



    赵政抬起右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眼前的少女模样变得清晰起来,竟然与那日溪边赠自己衣物的少女形象重合了起来……



    “是你吗?”赵政眼神瞬间明亮又迷离起来,他双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这一年多的颠沛流离,少女早已成为自己心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呀!是你!小流氓!”少女也惊讶的看着赵政,大眼睛咕噜噜的转起来,显然也记起了之前的相遇。



    赵政张开嘴想去辩解,却又无从解释,自己的确是看到了她洗澡。



    少女递给赵政一方手帕,对之前的事情挥挥手不再提及:“你怎么回事?被欺负这么惨?给,把你脸上血擦一擦……”



    赵政抬手接过手帕,但是作为支撑点的左手却失了力气,赵政轻轻吸了口冷气,疼得整个人又倒到地上。



    少女看着冷汗直流的赵政,连忙跪坐在地上,扶着他的胳膊摸索着,之后双手用力一抬,把赵政错位的胳膊接了回去。



    赵政强忍着,但终究还是太疼的惨叫了一声:“啊!”



    “走,我请你吃饭,给你这小身板补补。”少女扶起赵政,半扶半抱着他向酒楼走去。少女的力气极大,赵政感到自己的手臂被少女拉扯的生疼。



    “谢谢。”赵政虽然一直不在乎别人的嘲讽,也不屑于别人的帮助,但是眼前这个少女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这家酒楼的黄米糕很好吃哦,我每次从家偷跑出来都要吃这家的黄米糕!再来点肉给你补补,你这一年怎么还是这样瘦?”少女手臂撑在桌子上,兴奋的点了一桌子菜肴,之后又将目光看向赵政,上下打量着他。



    赵政看着少女,手里紧紧攥着刚刚她递给自己的手帕,抿住嘴巴没有言语,眼神专注的看着少女。



    少女上下打量着赵政,突然拍了下桌子,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事情,留下赵政一个人傻愣愣的坐在酒楼:“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就会回来。”



    赵政伸手想要拉住她,但是少女却已经跑了出去。



    菜品一一上桌,赵政却没什么心思去吃,而是焦灼的等待着那抹倩影再次出现,他害怕少女像之前一般消失,再也找寻不到。



    “你怎么不吃啊?傻了?”声音率先响起,赵政紧盯着酒楼的门口,少女的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但赵政并不关心,他刚想站起身迎上去,少女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一套干净整洁的粗布衣服放在赵政的眼前:“这个给你,一会找个地方换上。”



    赵政突然感到心中一阵酸涩,眼眶也不由自主红了起来……手指有点颤抖的摸上眼前的粗布衣服,她这是还记得当初自己的窘境吗?



    “快吃饭!傻愣着干嘛,不饿吗?”少女轻笑,率先拿起一块黄米糕吃了起来。



    赵政也埋头吃起东西,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他借着低头擦嘴的功夫偷偷的抹掉了。



    少女看着瘦弱的少年偷偷的抹眼泪,不由低下头静静的吃着东西,他也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吧。



    两人吃过饭,赵政换好了衣服,少女又拉着他跑去城外的桃花林看正盛开的桃花。



    赵政的眼中那一抹倩影与粉红的桃花融为一体,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中,仿若永恒。



    太阳落山,少女与赵政道了句再见便不见了踪迹,赵政这才想起还没有问她的名字,他抬起手向着少女离开的方向,痴痴的看着桃林许久……



    在无数个赵政希冀与少女再见的日日夜夜里时间飞快的流逝,过了大半年,他都不曾再见少女一面。



    这天,秦国来了一队官兵将母子二人请上马车驶向富丽的秦王宫。



    赵姬对赵政说道:“政儿,我们终于可以再见到你父王了。”赵姬说着抱着赵政哭了起来,多年担惊受怕东躲西藏,现在终于能到奢华富丽的秦王宫了。



    回到了秦国,赵政见到了未曾谋面过的亲人,并且改了姓氏,从母亲的赵姓改为秦国王姓:嬴。



    在这深宫之中,尊卑有序。嬴政的母亲赵姬开始享受起了宫里奢华的生活,学会了争宠,父亲秦庄襄王宠爱另一个儿子成蟜。嬴政穿上了华服游走在了高大巍峨的宫殿之中,举目望去,他的身边只有唯唯诺诺的宦官宫女,还有面无表情,冷漠无比的尊贵长辈。



    而在他心中,唯一的温暖,便是当初在溪水边赠衣物、解救他于险境的少女,那灵动的大眼,总是不住说着话的粉唇无数次出现在他的睡梦中。每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都会拿出那丝滑的绸缎裤子,来证明少女真实的存在着。



    嬴政十三岁,登上了秦王的宝座。吕不韦位居宰相,独揽大权,拥有上万的家僮,财富巨万,门下又有很多门客为他效劳。



    嬴政看着势力日益渐长的吕不韦,暗下决心,势必要将政权归拢到自己手中。那些被人欺辱的日子,毫无尊严的生活,让嬴政对权力的掌控变得更为执着。



    年幼的嬴政经常溜出宫去游山玩水,表现得肆意妄为,而没人知道就在被人监视的情况下,稚嫩的少年依旧在暗中积攒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嬴政十八岁生日,他命人牵着马,出宫打猎。他将宫人侍卫远远的甩在身后,策马狂奔在山间的树林里。只有驰骋在马背上,飞速的奔驰才让自己感到内心那一点点自由与安宁。



    人烟稀少的深山之中,云雾缭绕,溪水从山上涓涓流下,大自然的秀丽让少年嬴政感到难得的放松,他背着箭桶,手持长弓,胯间一柄长剑,身下宝马名曰:追风。多年的宫廷生活,将少年纤细的身子养的健硕起来。



    远远甩开了跟在后面的侍从,少年嬴政双腿收紧轻轻拉住追风,他感到一旁草丛中微微有所异动。单手从背后抽出箭矢,搭弓,瞄准草地中一只露出尾巴的小白兔。



    “啊,小白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由远及近:“小气,给人家摸摸能怎么样嘛。”



    嬴政听了见有人说话,将手中弓箭缓缓放下,而另一只手却摸上了跨间的宝剑……多年的质子生活让回到秦王宫后的嬴政依然时刻保持着警惕。



    少女话语间已经走到草从前,她抱起小白兔,轻轻的摸了摸小白兔毛茸茸的脑袋。



    嬴政愣住,这少女……那一眸一笑,无数次与自己梦境重合起来……



    少女也感到有其他人的存在,抬起头正对上嬴政的目光。



    “是你……”嬴政有些痴迷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多年的岁月似乎从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她看着跟十年前还是一样,



    “你认识我吗?”少女疑惑的问道,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没有被沉迷在少女容颜中的嬴政发现。



    “十年前,赵国溪水边……多谢姑娘赠与的衣物,还有在赵国……”嬴政的手从剑上拿开,一跃下马站到她的面前。



    少女蹙眉,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起,她抱着小白兔的手臂微微缩紧,打断了嬴政的话:“公子应该是认错人了?我从未去过赵国。”



    嬴政一愣,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不过十年光阴过去,若真是当初的少女,如今恐怕也会变得更加成熟吧,看来自己应该是认错人了:“是我唐突了,不过姑娘与故人真的很像,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看着嬴政,大大的眼睛也带上意思笑意,掩唇轻笑道:“你都是这样跟姑娘搭讪的吗?”



    嬴政不想自己被误认为是登徒子,连忙解释道:“不,我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真的很像,那熟悉的笑容,灵动的大眼,甚至连这性子都有几分相似。



    少女看着嬴政慌张的模样也不再打趣:“百淼。父亲说我是水的女儿,所以起名叫百淼。”



    “百淼……”嬴政轻喃着少女的名字,这么相像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可是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的想与她亲近。



    百淼一双大眼睛盯着嬴政:“那你叫什么?”



    嬴政看着百淼的大眼睛,不由自主的回答道:“阿政,你叫我阿政吧。”



    “阿政!”少女轻笑着叫了一声,嬴政只感觉心尖一颤,仿佛整个人都被少女这一声呼唤点燃。



    天气突然阴沉下来,百淼不舍的摸了摸怀中的小白兔,将小白兔放到草丛中:“我要回家了!阿政,再见。”



    嬴政伸出一只手想叫住百淼,但百淼已经走远了,嬴政只能在她身后喊到:“百淼!我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百淼跑动的步伐微微顿了下,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答应。



    第二天,嬴政私自离宫,只有少数心腹暗中保护,他不知道少女是否会前来,但他心中期望着与她再见。



    嬴政静静的等在昨天的树林中,他下马看着追风马吃着草,自己焦急的踱步等着那一抹倩影。



    大半天已过,天色微微有些阴沉起来,就在他即将放弃等待要回宫的时候,少女翩翩的身影从树林的深处出现。



    嬴政原本暗淡下去的双眸瞬间精神起来,他起身迎上:“你来了。”



    百淼咬了咬唇,轻轻点了点头,她本不应该出现的,但是她还是来了。



    嬴政拉着百淼骑上了追风,二人策马向热闹的集市跑去。



    百淼本就有些孩子心性,在嬴政细致的呵护下,她更是大胆起来,拉着嬴政走到一个摊贩前,一位年迈的老人正在编织着手中的野草,百淼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根根没什么奇特的野草在老人手中变成一只只可爱的动物。



    “喜欢吗?”嬴政看着开心的百淼,感觉自己内心也万分喜悦。



    百淼点着头,目光却一直盯着摊位前那几个编好的小动物。



    嬴政拿出一锭碎银子递给老人:“给,这几个全要了。”



    “这位公子,这几个小物件……用……用不了……这么多钱……”老人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中捧着碎银子,跟嬴政急切的说道。自己这点小物件怎么能贪人这么多钱。



    嬴政将老人颤抖的手推了回去,这碎银子已经是自己身上带的最小的一块了,而且百淼喜欢,多少钱又能如何?他拿起地上编好的三只小动物放到百淼的手中,随即带着百淼离开了集市。



    百淼跟在嬴政的身侧,惊喜的眨着大眼睛看着嬴政问道:“这……送给我了吗?”



    嬴政点头,宠溺的笑看着百淼把草编的小动物放在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对百淼自己丝毫没有防备之心,一看见她的笑容,心中便无法克制的欢喜起来。尤其是她那双大眼睛,每每看向自己,都让自己的灵魂跟着颤动。



    两个人感情越发的亲密起来,嬴政只要空闲便去山中寻百淼出去玩。百淼一个人住在空旷的山林里,嬴政多次劝说她到城中居住但是都被婉拒,嬴政也没有恼火,而是随了百淼的要求。



    一年后。



    嬴政带着百淼漫步在山林之中,他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百淼歉意的说道:“阿淼,我这几天要外出,恐怕不能再来找你了。”



    百淼看着嬴政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想了想二人近期越来越少的相处时间,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有什么事吗?”



    “没事。”嬴政抬手揉了揉百淼的头,神色间有些许疲惫,自从知道自己母亲与他人有染之后,自己的脾气越发暴虐,只有见到百淼,心灵才能感到片刻的平静。接到线报说嫪毐居然想趁自己在雍城蕲年宫举行冠礼之际发动叛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百淼眼中带着疑问,既然他不想说,那自己便不问,她眨着眼睛深深的看着嬴政。



    嬴政对上百淼的大眼睛,情不自禁的抱住了眼前的娇躯。只有怀中的人才能让自己感到温暖,双臂将人紧紧的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百淼脸颊瞬间浮上一层红晕,虽然两个人相处了一年之久,可这般亲密的接触却是很少有,百淼感到嬴政内心的苦楚,她第一次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了嬴政的腰身。



    嬴政感到腰上一双玉臂缠绕,瞬间激动了起来,这是第一次得到眼前佳人的回应!他不禁俯下身子,用手挑起埋在自己怀中的脸庞,吻了上去……



    “唔……”百淼瞬间红了脸,粉拳轻轻的捶了两下嬴政的胸口。



    嬴政看着百淼再次埋在自己怀中的红脸,不由自主的将爱恋说出口:“阿淼,我喜欢你!”



    百淼听见嬴政的表白,瞬间连耳根也红了,但她却抬起了埋在嬴政胸口的头,看着嬴政的眼睛回应道:“我也喜欢你,阿政……”



    嬴政笑了,这就是他喜欢的百淼……会害羞,却又能坚定表达自己的阿淼,敢直视自己的眼睛说出心里话的阿淼,及温婉与狂野于一身的阿淼!



    “你快回去吧……我等你回来……”百淼这次主动的献上了自己的红唇,微凉的触感却点燃了嬴政。一吻毕,百淼红着脸跑开。



    嬴政没有去追,而是站在原地喊道:“阿淼!等我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嬴政没有在去见百淼,他调兵遣将、精心布局,打败了叛军,追到了逃跑的嫪毐,将其处以车裂极刑,他又把母亲赵姬关进雍城的萯阳宫,当母亲的面摔死她与嫪毐所生的两个私生子。



    然而这一切仍然制止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与自己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母亲,为什么最后会选择这样对自己?无尽的杀意在嬴政心中蔓延开来,这时他心中闪过了一丝倩影——百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直觉她与当初赵国的少女就好像是同一个人,虽然看阿淼的样子好像真的是自己认错了人,但是自己仍旧控制不住想见她,拥有她的心。



    再次回到都城,嬴政挥退了来觐见的众臣,骑上追风便前去寻那心中的倩影:“阿淼,我回来了!”



    月余不见,自己的阿淼还是那么美丽……少女一身蓝色罗裙,提着竹筐在树林中摘着菜,小小的木屋在少女的映衬下让嬴政有了家的感觉。



    百淼惊喜的看见嬴政向自己走来,她扔下手中的竹筐,扑向嬴政的怀中,这些天提起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嬴政看着百淼,再也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将人带回去的想法:“阿淼,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会给你全天下最幸福的生活,让你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不愿意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百淼这次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静静的看了嬴政好一会,然后把头埋在嬴政的怀中说道。



    嬴政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打算,可没想到百淼居然说出这样让自己感动的话,他不打算再隐瞒自己的身份:“阿淼,我其实是……这秦国的王,你可愿与我一起入宫?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找来。”



    “阿政,我不求权势、不求财富,我也不想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要有你在,我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百淼抬起头,踮起脚尖吻上嬴政的唇。



    嬴政被阿海吻住,先是一愣,而后扣住她的头,反客为主的加深了这个吻……自己的阿淼……



    “不要背叛我……”百淼轻轻呢喃的声音随风飘散在了空中,嬴政正要上马,没有听见百淼轻轻的低语,一心喜悦的嬴政向百淼伸出手,百淼拉着嬴政的手上马,两人骑在马背上,百淼靠在嬴政的胸前,把玩着嬴政的头发,追风马也精通人性一般缓缓的前行。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晚霞与两人一马融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回到秦王宫,嬴政亲自将人抱下马,一旁的宫人刚想伸手服侍却被嬴政一个厉眼制止,宫人们吓得瞬间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那么凶干嘛,他们本来也是尽职。”百淼握住嬴政的手轻声细语的说,嬴政本来占有欲爆棚的气焰瞬间熄灭,没有在言语。



    宫人的心提到嗓子眼,这姑娘怎么敢这样跟大王讲话?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直到两人走远了,宫人才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



    嬴政将人拉进自己寝宫之中,对百淼,自己只想马上立后,什么权利的均衡,后位的悬空,自己通通不再做思考,只想给百淼最好的一切:“百淼,我要马上宣布,你就是我的王后!”



    “阿政,我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足够了,后位……从来不是我想要的。”百淼轻轻捂住嬴政的嘴,她知道悬空的后位是对现在秦国形势最好的选择。



    “我想给你最好的。”嬴政拉下阿淼冰凉的小手,眼中一丝心疼,怕是刚刚吹了凉风吧,都怪自己……而一向精明的嬴政并没有想到一直深居山林的百淼会知晓朝堂政局。



    百淼看着嬴政眼中的心疼,微微一笑,只要是在这个人的心里,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她摇了摇头:“我爱你,阿政。你听我这一次可好?”



    嬴政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呼出,他点了点头,答应了百淼的要求,随后便是一吻封唇,一室春宵……



    第二天清晨,百淼睡醒时,嬴政已经上了早朝,她抚摸着身边还略微温热的床铺,站起身来。宫人听见寝殿中的动静,纷纷走了进来,一个个宫侍手中端着华丽的锦服、精致的早点、金灿灿的发饰……



    后宫之中,消息流通的速度飞快。百淼被嬴政封为海妃,同时将后宫最大的一间宫殿赐给海妃,将自己的贴身小太监赐给海妃,同时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一时之间,后宫仿佛炸了锅,虽然嬴政答应了百淼不册立为后,但在这秦王的后宫之中海妃之尊已达顶峰。而这一切对百淼都毫无影响,她就每天呆在宫中,闲来赏赏花,做做女红……



    嬴政开始夜夜留宿在海妃宫中,很少再去宠幸后宫,后宫中一时之间又是风起云涌。



    几个月过去,这日趁着嬴政处理要务之时,一个之前还算受宠的美人忍不住跑到海妃宫中,大骂海妃是狐媚子,勾引大王独宠一人,要代表后宫严惩海妃。



    看着海妃对自己的辱骂毫无反应的样子,美人抬手便向海妃打去。



    “你在做什么!”嬴政接到宫人的来报,连忙抛下军机政务来到海妃殿中,正好看见美人高抬的手。



    “大王!”美人吓的跪倒在地,没想到大王竟然会赶来,之前她也是仗着自己父亲的身份,在后宫之中害了不少位份还高于她的女子,也从未见大王如此在意过。恐惧在美人的心里蔓延,这个人对大王来说是特殊的!不知道才认清这点的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宫殿,触怒大王的人……很难活下去,这点早已经在秦王宫人尽皆知了。



    “无事,这位妹妹听说我平日闲着无事就来找我聊说说话。”百淼冷冷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的女子,虽然这人来自己这里大骂一顿,但是自己不想阿政成为一个弑杀之人,便放她一马又能如何?自己怎会害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嬴政冷着脸,宫中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都不敢出气,空气也仿佛凝结,只有百淼一人不受嬴政的低气压影响的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百淼对着嬴政摇摇头,然后微微一笑,轻轻的在嬴政脸庞亲了一下。



    嬴政瞬间泄气,伸手揽住百淼的腰,低头狠狠的吻了上去。一吻毕,嬴政伸手轻轻刮了一下百淼的鼻子,宠溺的说道:“既然无事,不如多来本王的书房。”



    百淼点头答应,随即又劝说嬴政赶紧回去处理正事要紧。



    “起来吧,今天的事情便算了,你要知道是谁给了你一条命,救了你的九族。”嬴政看都不再看跪在地上的美人一眼,捏了捏百淼的手便离开了。



    直到嬴政走出宫门,百淼才敛起笑容:“都起来吧。”



    宫人们小心翼翼的爬起来,弯着腰看着百淼走回屋中。



    美人跪在地上,静静的伏在地面,对着百淼的屋门。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地面,美人依旧跪伏着,天色渐暗。



    百淼推开房门,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半日未动的美人,冷声道:“你怎么还不走?难不成还想一会再见大王?”



    美人这才抬起脸,脑中发晕,跪已经跪的麻木,膝盖和手肘都已经红通通的肿起来:“谢谢姐姐。”从大王的嘴里听见九族,自己就知道,今天到底是惹了多大的祸。这条命是捡来的,连九族的命都是眼前的女人求来的。



    “不必谢我,若非你也是这后宫之一,你的死活又关我何事?”百淼看着她,压下心中的厌恶,阿政脾气越来越暴虐,自己不希望他在造杀孽,若非如此,这女人焉能活命?



    日子就在嬴政对百淼的无限宠溺中过了一年,后宫虽对海妃颇有微词,却没人敢在海妃面前放肆。



    嬴政在各处征兵,训练兵马,一统天下、扫平六国的决心与日俱增,每日的生活在紧张的排兵布阵、阴谋算计之中,嬴政的脾气越发的暴虐无常,手下的宫人全部战战兢兢。



    百淼进宫第二年,嬴政彻底夺了吕不韦的权,吕不韦在家中饮毒酒自尽后,秦国的权利终于全都集中到了嬴政的手里。



    再之后几年中,海妃虽然一直圣宠不断,却未有一子,而嬴政又开始踏足起后宫,随后嬴政长子扶苏出生,在后来越来越多的美人进宫,越来越多的子女出生……



    百淼在深宫之中,感到越来越压抑,每逢捷报传来,战败国便会进献美人,阿政来自己宫中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他每次来对自己依旧很好,可是却能感到阿政的心思已经常常不在自己身上了,他变得越来越暴躁,自己都已经不能克制住他的暴虐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嬴政的铁骑扫荡了六国,天下一统。



    百淼的目光却经常看向南方,好像视线可以透过宫墙……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开始失了神采。她时常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踏入深宫……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属于天下的男人……父亲,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劫吗?阿淼好想回家啊……



    嬴政三十九岁时正式一统六国,以王号不足以显其业,改王称为皇帝。这年阿淼入宫已经二十年了,虽然她一直未有所出,但是在这秦王后宫,倒是没有人的身份比她更加尊贵,不过阿淼想要的一直都不是尊贵的身份……



    许久未曾踏足海妃的宫殿,始皇踩着青砖向那走去,虽然后宫美人无数,但只要百淼这里,才能让自己的心感到片刻的安稳。



    始皇走进宫中,便看着百淼向远处眺望的目光,他心中一紧,好像眼前的佳人随时都会飘走,他压下心中的不安,轻手轻脚的从阿海身后抱住她,唤着她的名字:“阿淼……”



    “陛下。”百淼被抱住的瞬间娇躯一颤,多久了……等待这一个拥抱……



    “我还是想听你叫我阿政。”始皇看着眼前的美人,岁月好像对她格外的恩赐,她还是那么美丽,跟二十年前一样……



    “阿政。”百淼笑了,阿政……自己的阿政……只属于自己的,不属于天下的阿政……



    始皇虽然后宫无数,儿女众多,可眼前的女人是唯一一个例外,是唯一因为爱而收入后宫的人,是唯一自己追求过的人,她还和多年前一样,美丽、温婉、识大体……



    “你想我了吗?”始皇坐到榻上,拉百淼到自己的怀中。



    百淼听见始皇的问话,只感到心中一阵火气翻滚,像被点燃的火把,积蓄已久的怨终于爆发,她脸色一变,声音冷冽又凄苦:“想又如何……陛下后宫之多,又岂是阿淼想见就能见到的。”什么时候开始,阿政又开始宠幸后宫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越来越厌倦了宫廷之中的生活?



    始皇神色一变,压下心中的一丝不悦,但眼前的女人他还是不舍得伤害,少有的温柔道:“朕知道最近是朕不好,以后……”



    百淼挣开始皇的怀抱:“您是始皇、是朕……但却不再是我的阿政!”她红着眼,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顽强的没有落下来,她跪在地上,那双大眼中溢满哀求:“陛下,你让我走吧……”



    始皇看着阿海红了眼睛跪在自己身下,心中丝丝阵痛,这个女人依旧能牵动自己的心,可是自己是真龙天子,是始皇帝,帝王之尊怎容人如此挑衅,特别是听见阿海说要离开,暴躁的脾气瞬间冲上头顶,他强压下心中施暴的狂躁:“你累了,好好休息。”说完便拂袖离开了。还是不忍心伤害她啊……



    后宫的消息再次飞快的传递,海妃失势的消息就这样传开了。虽然之前始皇又开始宠幸后宫,儿女接连出生,但是对海妃的宠爱却从未间断过,这一次始皇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生气的离去还是被有心人夸大渲染,其中不乏部分趋炎附势之人,一时之间,海妃处的吃穿用度一下子少了许多。



    始皇离开百淼宫中,心中万分烦躁,一闭起眼睛就是阿海那双瞪得通红的眼睛,还是那般倔强……想离开吗?想都不要想,阿淼!朕不可能让你离开的!



    之后的许久,始皇都没有在踏入过海妃殿中一步。没人知道始皇多少个半夜偷偷的走入阿海的殿中看着她的睡颜,倔强的女人啊,还是睡着的时候好看,不会与自己顶嘴。自己是天下之主,什么时候你才能放弃想要离开的念头,永远的陪在朕的身边呢?



    ……



    始皇为了让自己活的更久,他开始痴迷仙术,召方士徐福入宫,命人炼制、找寻长生不老药。同时为了加强中央与地方的联系,自一统后便开始强征民工修筑长城、建造阿房宫,同时也抓了更多人加快修建骊山陵墓,他还制定了一系列严刑酷法。



    百姓开始怨声载道,而大肆的屠杀,终于让人闭口不敢言语……



    始皇的铁骑又开始出征,南定百越、北击匈奴,开发北疆、西南,一时之间使秦国的疆域扩充极快,东到大海,西至陇西,北到长城一带,南到象郡都成了秦国的领土。



    就在这些年中,始皇渐渐失了神志,对权力的掌控越发的执着,暴虐的执政让百姓怨声载道却又不敢多言,而后宫之中成了数之不尽的美人的埋骨之地。海妃虽失了势,却依旧是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女人,但是她也同万千后宫的女人一样,久久等不来始皇的宠爱……



    始皇四十九岁,他又听从了一位方士的劝说,进行巡游。



    一个人手拿一块玉璧,拦住始皇巡游的队伍,将玉璧塞给侍卫,然后说了一句“今年祖龙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之间,始皇震怒!此番消息很快传开来,后宫之中也传的沸沸扬扬。



    始皇巡游回宫,一位术士向始皇进言道:“远观皇宫上空阴云萦绕,定是有妖物在宫中作祟!”



    始皇愤怒地拍打桌案:“朕乃真龙天子,你竟敢一派胡言,休怪朕砍了你的脑袋!”



    始皇那强烈的怒气让术士连忙跪下:“臣不敢胡言,还请陛下让臣施法,臣定会将妖物找出!”



    始皇阴晴不定的看着术士,术士跪在始皇桌案前,冷汗直流。



    “朕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找不到,你自己知道后果!”始皇冷哼一声。



    “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术士在宫门前设下祭坛作法,火焰在烛台上跳动,写着朱砂字的符咒在术士的咒语之中,直直的飞向后宫。



    始皇感到心跳剧烈,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他跟着术士向后宫之中走去。符咒好像认识路一般,直直的向海妃的宫殿中飞去……



    始皇心慌的难受,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睛紧紧的盯着符咒,看着符咒停在海妃的宫门,他咬着牙没有言语,神色中无尽的阴霾。



    术士肯定的对始皇说道:“妖物定在这宫殿之中!”



    始皇深吸口气,将心里慌慌的感觉压下去了一些,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心中的预想,对着侍卫说道:“来人!把这宫中所有人都拖出去斩了!”



    侍卫们听从皇命,一时间海妃宫殿一片哭喊求饶之声,然而刀剑无情,一时间宫中血流成河……



    “住手!”一声大喝,百淼从寝殿中缓缓走出。侍卫们闻言仿佛提线木偶一样,瞬间停下了抓人的动作。



    始皇瞳孔收缩,心脏剧烈的收缩,以他的才智,其实早已明了,但是他却仍不愿相信自己爱了这么久的女人会是妖怪。他挣扎着,想上前去拉走百淼:“阿淼,这宫中不安全了,你快随朕走吧。”



    始皇被术士拦下,他伸手推开了术士,大怒的吼道;“你拦朕做什么!”



    茅山术士心中大惊,扛不住始皇的气势,跪下说道:“陛下不可,此女……才是……”



    “闭嘴!”始皇脸色难看极了,他已经想到了术士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为什么这么多年,百淼从未改变过模样,为什么自己感觉她随时都会离开……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术士看着始皇震怒,当即闭嘴,不敢再言语。



    “陛下,事到如今,你为何不愿承认呢?陛下心里已经有了定夺不是吗?为何还要杀害这些无辜的宫人呢?”百淼看着一些已经被拖出去砍了头的宫人,这些人都是日日夜夜陪伴侍奉自己的贴身宫侍,只是因为自己,便惨遭毒手……自己作孽何其深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妖孽,是你杀了阿淼是不是!你把朕的阿淼还给朕!”始皇看着百淼依旧美丽动人的脸庞,依旧不愿承认自开始便是错误的相遇!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了吗?



    百淼深深的看了眼始皇,又将目光投向南方:“我说过,我叫百淼,我父亲说我是水的女儿……”百淼抬起双手,双手结印,向天空挥去。



    原本还算平静的天空突然大雨倾盆,冲刷着血色的地面。就让自己洗去这后宫的污浊吧。为了心爱的男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法术了。可是如今,却不得不将自己这秘密暴露在他的眼前了,他还会爱自己吗?



    “控水之术!居然是海族!怎么可能!”术士脸色苍白的看着面前呼风唤雨的女妖。



    海族,是师门长辈屡次警告不许招惹的一族,而且眼前这个海族的实力明显不是自己所能匹敌的,而且可以呼风唤雨的海族……就只有那可怕的一族……



    那术士看着面前正在结印的百淼,心下暗暗发狠,一把桃木剑紧握在手中,此妖不除,日后自己定要被海族追杀!



    天空中电闪雷鸣,术士心下一横,桃木剑沾上自己的鲜血,狠狠的刺向百淼。百淼身形一顿,口中一口鲜血喷出,她一手抓住术士的桃木剑,一手挥出一掌将术士打飞出去,术士身体直直的撞上宫墙,昏死过去。



    “海族?”始皇看着一掌击飞一个成年男性的百淼,这才是她本来的面貌吗?



    百淼受了伤,在磅礴大雨中再也维持不住人身……双腿消失,化成一条鱼尾,蓝色的鳞片,眼珠也变成蓝色。



    百淼轻笑,眼中满是悲戚却又倔强的冷声道:“陛下,你怕我了吗?”她变成鲛人的模样,拔出身上的桃木剑,胸口没有一丝血液流出,雨水向她胸口的伤口处涌去,直到胸口完全的愈合起来。



    始皇看着眼前的变故,他一时间呆立在原地:害怕吗?害怕的,一个自己爱着,日夜相伴了这么久的人居然是妖怪,还是海里的鲛人?难怪她的身体总是冷冰冰的,难怪她沐浴的时候从来不要人在一旁服侍。还爱吗?始皇看着依旧绝美的百淼,他感觉自己发疯了,连那条蓝色的鱼尾,妖孽的象征,他居然还觉得……很漂亮!恨吗?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一直相依为命的母亲背叛了自己,联合外人起兵造反,现在连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也骗自己?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这世界谁才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