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陈果儿陈守义 > 章节目录 第8章 祠堂
    头顶阴风呼啸,忽远忽近的嘬泣声夹杂着车轮轧地发出的叽扭声。殷果的喉咙火烧火燎的痛,身体随着摇晃的车身左右摇摆,晃悠的她想吐,这是哪里?



    她记得刚在国外参加完为期一个月的国际医学研讨会,回到家却看到新婚的丈夫和表妹在她的婚床上翻云覆雨。



    “这是股权转让书,我已经签了字。”殷果眯着眼睛,看着极力掩饰住兴奋的丈夫,捏住纸的两端撕开,再撕开,“你等着接离婚协议吧。”



    话落,转身。



    “你去死吧,你死了我们照样可以继承你家的医院。”



    表妹疯了一样扑过来,眼前的景物快速转换,殷果感觉到身体急速下坠,耳边猎猎风声夹杂着一片惊呼声。最后的景象是表妹狰狞的脸,以及丈夫,不,是前夫扭曲的表情……



    身下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殷果终于好过了一些,能感觉到疼,她应该还没死,现在是在医院吧?爸妈一定赶来了。



    “她爹,这里离祖坟这么远,我可怜的果儿死后孤零零的,连个伴都没有。”



    头顶上飘来一个哽咽的女声,压抑的嘬泣声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令人毛骨悚然。



    “小孩子家家本来就不能进祖坟,再说咱丫头还是因为……得了,赶快挖坑吧。她奶说趁天黑赶快埋了,省得被人看着。”



    一个粗壮的男声响起,紧接着就是锹镐刨挖地面的声音。



    埋了?



    在巨大的恐惧下殷果拼命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鼻间充斥着草席的味道,她不是应该在医院吗?不行,她要告诉爸妈,她没死。



    “爸,妈……”



    殷果拼命的大喊,发出的声音却微弱的像蚊子叫,她想推开身上的草席,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她爹,你听没听到啥动静?咋好像果儿的声音呐?”哽咽的女声带着一丝颤音,又害怕,又有一丝期待。



    刨击地面的声音顿了顿,“扯淡,哪有啥动静?别自己个吓唬自己个。”男人呵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继续刨击着地面。



    “她爹,你说会不会是咱果儿死的冤,回来索命了?”女人抽泣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声问到。



    “冤啥冤,别瞎寻思了,她自己个不争气赖谁?”男人的声音明显带了一丝怒意,刨击地面的声音更大了。



    “放我出去……”



    殷果再次大声嘶喊,她没死,她不要被埋。



    “是果儿的动静。”



    带着颤音的女声掩饰不住兴奋,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没等殷果喘一口气,就被一股大力扯进怀中,温热的液体掉在她的脸上。



    “我可怜的果儿,娘知道你死的冤,你带娘走吧,都是娘的错。”



    殷果快被勒断气了,咳了一声,女人赶紧放开她,捧着她的小脸仔细端详着。



    娘?欺负她失忆了吗?



    面前的女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白净的脸,身上一件蓝色洗的发白的粗布夹袄。挽在脑后的发簪上插着一支木头簪子,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像核桃。



    四周一片荒凉,明月,野草,七零八落的坟包。



    旁边两三米远挖了一半的坑,坑旁边站着的粗壮男人。一身粗布衣裤上虽然打着补丁,却还算干净,头顶館着的发簪用一根木簪固定着。男人手中紧抓着锹镐,惊疑不定的看着殷果。



    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半旧的花布裙子,脚上的布鞋滚着两圈马蹄边,本该修长圆润的四肢变得干枯瘦小,殷果彻底傻了。



    不会这么狗血吧……



    穿越?被埋?人家穿越都是穿成公主郡主啥的,怎么到了她这就变成了这些?



    看着身下的平板车,刚才她就是躺在这上面被推到这来的。如果世上真有穿越这种事,那她要穿回去,她要保住爸爸的医院,更不能便宜了那对渣男贱女。



    殷果扳住车沿用力撞下去,还没等撞到就再次被紧紧抱住。



    “果儿,都怪娘不好,当初就不该订下那门亲事,也不至于有今天,你下辈子一定要投生个好人家呜呜呜……”



    冷静下来的殷果放弃了穿回去的想法,她被表妹从二十五楼推下来,她没有勇气面对摔成馅的自己。



    随着理智的回笼,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逐渐进入殷果的脑海中,原主叫陈果儿,12岁。



    那对中年男女是陈果儿的父母,陈守义和李氏,都是30岁,地道的庄稼院夫妻。这对夫妻育有一男两女,陈果儿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



    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同村的李二狗拿着陈果儿的一只绣鞋来到陈家。指责陈果儿不知廉耻,跟赵家订了婚却暗地里勾搭他,并且送他绣鞋做定情物。



    赵家人得知陈果儿私通男子,找上门来要求退亲,并退还他们当初下定的聘金。



    这个叫陈果儿的女孩以死证清白!



    殷果用力搜索着陈果儿的记忆,却十分模糊。



    “我,我没死。”



    殷果气若游丝的解释,既然决定留在这个世界了,首先就要不再被埋,从现在起。



    殷果,就是陈果儿!



    “没死?”



    李氏的脸上带着怀疑,轻轻推开陈果儿。一只手试探的放在她的鼻尖下,又摸了摸她的脸,似乎是确定了女儿没死,再次抱住陈果儿。



    “我可怜的果儿,你真的活着。”李氏又哭又笑,转身朝陈守义招手,“她爹,果儿没死。”



    “拦着她干啥,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还有啥脸活着?陈家的门风都让她败坏了。”



    陈守义黝黑的脸上难掩怒意,手中的锹镐重重的摔在地上。



    陈果儿感觉到李氏颤抖了一下,抱着她的手松了一些。



    “你埋吧,埋活人是谋害,到了公堂也得砍头,全都死干净了省心。”



    陈果儿忍着喉咙的疼痛,发出嘶哑的声音,愤怒的瞪着陈守义。他们对自己的女儿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这样的父母她不要。



    “她爹,果儿也是你的亲闺女啊,你还不如让我们娘俩一起去死好了。”



    李氏把陈果儿护在身后,幽怨的瞪着丈夫。



    “你跟我说有啥用,现在死了算享福了,要是被人知道她没死,怕是……”



    陈守义抓着头发蹲在地上,粗犷的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哽咽。



    “她爹,不管怎样先把果儿带回去,好好跟她爷说说。”



    李氏期期艾艾的看着陈守义,抱着陈果儿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陈守义点点头,将锹镐捡起来放到平板车上,推着母女俩往家走。



    怕是什么,陈守义没说。陈果儿看着夫妻俩满脸愁容的样子,看来事情远没有解决,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就必须活下去……



    明月,繁星,空气中飘荡着泥土的芬芳。



    陈果儿用力吸了一口气,喉咙里的烧灼感减轻了一些,舒服的眯了眯眼。虽然这里没有现代化的设施,但至少空气清新,而且吃的食物都是纯绿色无污染,也算聊以安慰吧?



    因为家里有个当秀才的大堂哥,陈果儿这个乡下小丫头也知道这里叫谢家窝铺村,因为谢家是当地的大户而命名。这里地处边塞,是魏国的属地,北边毗邻番邦。听说年号是壅禾,应该不是历史上那个魏国。



    陈果儿坐在平板车上一路胡思乱想的回到陈家,整齐的院墙,大门外两侧分别是柴禾垛和粪堆。李氏下车推开厚重的大门,陈守义推着陈果儿走进院子里。



    靠近大门左侧是石头堆砌的猪圈,右边是栅栏围的鸡窝,中间一大片菜园子。当中开辟出一条小路,尽头是东西各三间厢房,正中央三间上房,很周正的院子。



    此刻上房里烛光摇曳,人影憧憧。没有想象中的悲伤氛围,反倒一派喜气洋洋,在院子里就能听到里面的欢笑声。



    “这块枣红色的尺头最称二婶的脸色了,这个紫色配三婶正好,这两块藏蓝色的给爷和奶做夹袄。”



    “这是怎么话说的,本来杏儿出嫁应该俺们当婶子的给添箱,现在反倒送俺们东西,这可咋好意思?”



    “赵家不愧是官宦门第,光定礼都这么丰厚,估计这料子是皇宫里才有的。杏儿以后做了少奶奶,可别忘了多帮衬着点娘家。”



    赵家?该不会就是要退亲的赵家吧?



    陈果儿眯了眯眼睛,李氏扶着她趴在陈志义的背上往上房走,夫妻俩的脸色都不太好。



    进了灶间往右拐走进东屋,陈果儿看着炕上地下满满一屋子的人,脑神经一抽一抽的疼。要不是拥有原主的记忆,想一下子记住这么多人还真不容易。



    炕头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是陈家的当家人,陈靖庭和秦氏。陈家子孙繁茂,老两口育有四儿一女,女儿陈凤芝早已嫁人,四个儿子分别以忠孝节义命名。



    老大陈志忠娶妻卢氏,育有一子一女,儿子陈颖怡20岁,两年前考中了秀才,是陈家所有希望所在。女儿陈杏儿16岁,穿着银红色妆花褙子,头上的金钗步摇左右摇晃着。拿着青杏的手腕上带着足金的镯子,面前摆了一大堆上等尺头,刚才就是她给大家伙发福利。



    老二陈志孝,娶妻冯氏,育有两儿一女,分别是二郎,五郎和陈桃儿。



    老三陈志节,娶妻戚氏,四个儿子,三郎,四郎,六郎,八郎,是陈家男丁最多的一房。



    陈守义夫妇排行老四,陈果儿上面还有一个姐姐陈莲儿,哥哥七郎,不过此刻他们并不在这间屋子里。



    原本闹哄哄的屋子在陈果儿一家三口进来的同时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表情各异,陈果儿快速扫过众人。除了其他人的脸上快速闪过诧异和厌恶之外,只有坐在炕上的陈桃儿脸色变了变,手中的尺头掉在炕上。



    陈果儿眯了眯眼,刚才陈桃儿的袖子动了一下,她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陈杏儿,又快速的低下头捡起尺头假装看着。



    “哎呦,果儿这是缓过来了?看这小脸煞白的,赶快上炕暖和暖和。”



    大房的卢氏穿着宝蓝色缎面夹袄,在炕梢欠了欠身,满脸笑意的招呼着。



    “你咋那么大方?这个家啥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陈家的当家人之一秦氏穿着灰色粗布夹袄,瞪了一眼卢氏,手里拿着的藏蓝色缎面尺头用力朝陈志义抖了几下,一双三角眼恶狠狠的盯着陈果儿。



    “谁让你背回来的?赶紧弄走,别脏了俺的屋子。”



    陈果儿趴在陈志义的背上,明显感觉到他脊背一僵,紧挨着他的李氏死死的抓着陈果儿的衣襟,夫妻两个人低着头,一脸惶恐。



    “娘,果,果儿已经死,死过一次,她……”



    陈志义黝黑的脸膛憋的通红,吭哧了半天挤出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打断。



    “老四,不是三哥说话难听。你家果儿要真死了还能落个贞洁烈女的好名声,可现在活了,这外面的人可不一定说什么喽。”



    陈志节斜着身子,歪着头,坐在长条凳上,翘着二郎腿上下摇晃着。



    “就是,俺们家桃儿也快找人家了,二郎还没说媳妇。这传出去,谁还敢跟咱们家结亲?”



    二房的冯氏摸着膝盖上的枣红色尺头,白了一眼陈志义夫妇。



    “你家果儿一看就是个没福的,听说赵家公子生的俊,书念的也好,人才更是没的挑。放着少奶奶不当,却看上了李二狗那个怂货。听说那小子都十八了还尿炕呐,他家院子里天天晒着尿褥子。”



    三房的戚氏撇了撇嘴,眼睛却没离开手里的紫色尺头。



    “三伯娘也知道赵公子比李二狗强的多,我又不傻,咋会放着赵公子不要,却跑去找李二狗呐?”



    陈果儿的话让屋子里出现短暂的安静,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当时事发突然,赵家又紧跟着找上门来,他们倒是没有想过这些。



    “你是不傻,你是贱,看上了李二狗。”



    陈桃儿的脸上满是鄙夷,眼底却流露出一丝慌乱。



    “你都看不上,我能看上?”



    陈果儿挑了挑眉,一句话噎的陈桃儿说不出话来,攥着拳头的指关节泛青。



    “这孩子是怎么说话呐?”冯氏见女儿被陈果儿怼,脸沉下来看向陈志义,“老四你就是这么教她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说不定果儿就喜欢这样的。”



    陈杏儿轻蔑的看着陈果儿,将手里的青杏放进嘴里用力咬了一口。



    “李二狗眼里的西施是杏儿姐吧?谁不知道李家找人来提了两次亲了?”陈果儿无视陈杏儿铁青的脸,转向陈老爷子,“我没做错事,是有人陷害我。”



    虽然陈老爷子一直没说话,但陈果儿知道他才是陈家的当家,想在这里立足,就要得到他的首肯。



    现在陈家分为两个阵营,一边是几乎整个陈家,另一边只有陈果儿自己。至于陈志义和李氏……陈果儿看着蔫头耷脑的夫妻俩暗暗叹气,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没关系,就算只有她自己,她也能自证清白,陈果儿眼中燃起两簇火苗……



    “你,你胡说。”



    陈杏儿用力咬着下唇,着急的看向卢氏。



    卢氏微微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转向陈果儿的时候已经换上了笑意,“果儿,大伯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可这话不能乱说,那绣鞋也不会自己跑去李家是不?”



    “对呀。”冯氏一拍大腿,一脸的幸灾乐祸,“这下你怎么说?”



    “出,出事的那天,我们果儿的鞋丢,丢了。”



    李氏低着头,手紧紧的抓着衣摆,声若蚊讷的解释。



    陈果儿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李氏虽然胆小,但还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陈果儿对她的印象好了一点。



    “丢了?哈。”冯氏冷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当时不说,现在却说丢了。我看是遭贼了吧,还是家贼,你家果儿自己偷了绣鞋送给了李二狗。没想到人家又给送回来了,真是,我都替你臊得慌。”冯氏夸张的用手指刮脸。



    李氏脸涨的通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站在她旁边的陈志义更是气的呼哧呼哧喘粗气。



    “那就报官,让官府查清楚到底是丢了还是我送人的。”



    身为一个现代人,陈果儿理所当然的认为有困难找警察,更何况关系着她的清白?这个时代虽然法治不够健全,但处理这样的小案子还是没问题的。



    陈果儿的话好像一滴水掉进了沸腾的油锅,顷刻间整个东屋里就炸锅了,秦氏首当其冲,指着陈果儿破口大骂。



    “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俺们老陈家是缺了几辈子德,积出你这么个玩意来,还嫌俺们的脸丢的不够是不?在家里丢磕碜不够,你还要上大堂?你勾搭野汉子还有理了是不?当初生下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按尿桶里沁死。”



    秦氏盘腿坐在炕头上张牙舞爪的叫骂,唾沫喷的到处都是,好像要下蛋的老母鸡。



    “我是被陷害的,走哪都不怕。家里查不清楚,咱就找个能查清楚的地方去,我清清白白的,这锅我不背。”



    陈果儿攥着拳头,虽然声音嘶哑,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陈果儿,并不是因为她被冤枉,而是她竟敢跟秦氏这么说话。



    “你个死丫崽子,你跟谁说话呐?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怪不得能做出见不得人的事,他咋不陷害别人呐,还不是你上赶着撩汉子。我呸,尿泡尿淹死得了。”



    仅过去片刻,秦氏就像炸了毛的老母鸡一样,枯树枝一样的手指着陈果儿破口大骂,又指向陈志义。



    “老四,你就是这么教她的?你让个到处撩汉的小女表子怼我,你是不是恨我不死?陈家的门风都让你们给败坏了。”



    陈果儿目瞪口呆,惊叹秦氏口才之流利,骂人之叼毒。当老人的这么骂亲孙女,也是绝无仅有了。



    陈志义见炮火转向自己,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险些把陈果儿摔下去。李氏赶紧抱住陈果儿,也跟着跪下。



    “对不起娘,都是俺的错,您要怪就怪俺吧。果儿她小,又差点死了,您老就不要跟她计较了。”陈志义咣咣磕头,一边的李氏也跟着磕头如捣蒜。



    “爹,娘,求二老行行好,饶了果儿吧。她不懂事,您老就原谅她这一次吧。”李氏一边哀求,一边搂着陈果儿的肩膀往下按,“果儿,快点给你爷奶磕头认错,说你再也不敢了。”



    陈果儿梗着脖子没有动,身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她不习惯下跪。



    “用不着,俺们可受不起,你去拜管仲吧。”



    秦氏抹耷陈果儿一眼,扭过身子转过去。



    “噗!”陈志节噗嗤一声喷了出来,在看到陈老爷子阴沉的脸之后,摸了摸鼻子扭过头。



    陈果儿怀疑的看着陈老爷子,黝黑的脸膛上有一抹可疑的暗红。屋子里除了陈志节之外,身为秀才的陈颖怡也尴尬的别过脸,至于其他人则没有什么反应。



    看来这件事只有他们四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陈果儿快速的搜寻着曾经学过的知识,除了管仲是齐桓公的丞相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陈果儿好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学历史。念头一闪即逝,现在可不是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陈果儿快速收回了心神。



    “我没错,出了事你们不想办法查清楚真相,反倒帮着外人害家里人,这就是陈家的门风吗?”



    陈果儿义正言辞的大声说道,这些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就要牺牲她吗?



    她不同意!



    屋子里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到,谁都没想到向来柔顺的陈果儿竟然变得如此强悍,不光顶撞秦氏,甚至连陈老爷子都敢顶撞。



    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骇人听闻的,陈氏家族里生活在食物链最底层的陈果儿,竟然公然对抗最高层的陈老爷子,简直不可思议。



    “你私通男子,又忤逆长辈,随便一条都可以处死你。”



    陈杏儿目露凶光,直指陈果儿。



    陈志义夫妇吓得跌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恐惧,李氏死死的抱着陈果儿不住颤抖。



    “请家法。”



    陈老爷子挺直脊背,黝黑的脸上一片严肃。老妻的嘲讽,陈果儿的顶撞,身为当家的威严一再被挑衅,不惩戒不足以立家规。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就连一直吊儿郎当的陈志节也收起了嬉笑,站起来大步走到后面。



    陈果儿这才注意到那里放着一个木头箱子,漆着红色油漆,上面一个黑色木头架上供着一把三尺长,两寸宽,半寸厚的木板。



    陈果儿心下一凛,木板快有她高了,看陈志节握着的样子颇有分量。别说她这小身板还很虚弱,就算陈志义那样的壮汉,也挨不了几下。



    这下玩大了!



    “爹,娘,都是俺的错。是俺没教育好果儿,要罚也应该罚俺。”



    陈志义一下子抱住陈老爷子的腿,声泪俱下,如果陈果儿接受家法,一定会被活活打死。



    李氏一脸恐惧的将陈果儿护在身后,止不住颤抖。



    “爷,奶,您要打就打俺们吧。”



    门外突然闯进来两个瘦小的身影,噗通跪在陈守义旁边,将陈果儿和李氏护在身后。正是陈果儿的姐姐陈莲儿,哥哥七郎。



    陈果儿一家五口全部到齐。



    “爷,果儿刚缓过来,俺爹还要干活。俺是丫头,是赔钱货,打俺吧。”



    “不,俺是男的,要打也打俺。”



    陈莲儿和七郎争抢着受家法,陈志义也不断说他是当家,要打也打他,一家人哭成一团。



    “老四,你们四房你是当家,就先打你。”



    陈老爷子朝陈志节一点头,示意他执行家法。



    陈志义担心儿子女儿跑过去替自己挨打,将儿女抱住,咬紧牙关准备受罚。



    “我知道是谁偷了我的绣鞋。”



    看到争抢着替她受罚的几个人,陈果儿的心里一暖,眼看着陈志节的板子就要落下去,陈果儿突然大喊出声……



    所有人都看向陈果儿,等着她的答案。



    陈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陈志节先不要打,看向陈果儿。



    “是谁?”



    陈果儿的眼睛快速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周,突然指向炕上。



    “就是他,八郎。”



    刚才陈果儿在喊出她知道是谁偷鞋的时候,八郎瑟缩了一下,偷偷的往炕沿挪,好像要逃跑的样子。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又何必逃跑?陈果儿相信她没猜错。



    “俺想起来了,前天下午你上俺们屋去干啥了?”



    七郎挣脱了陈志义的钳制,一把按住八郎,虽然他已经13岁了,却没比八郎高多少。



    “没,俺,不是俺,是桃儿姐……”



    八郎毕竟只有9岁,突然被抓住难免心虚,本能的指向炕上的陈桃儿。



    “你,你胡说啥,俺才没,是……”



    陈桃儿被吓得跳了起来,慌乱的看向陈杏儿。



    陈杏儿惊慌失措,刚要动作,卢氏突然打了个喷嚏,将陈桃儿的话掩盖住。



    冯氏也听到了八郎说出陈桃儿的名字,脸色顿时变了,“八郎,你小孩子家家的瞎说啥?”猛的从长板凳上站起来。



    三房的戚氏本来和冯氏坐在一条板凳上,冯氏突然站起,毫无防备的戚氏一下子坐在地上。



    冯氏跑过去扯开七郎,一只手去捂八郎的嘴,扯着他往外推。



    戚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扯住冯氏的头发,“好啊,你们一个个脏心烂肺的,做套让俺儿子当恶人,俺跟你们没完。”



    “你说谁脏心烂肺,小贱人我撕烂你的嘴。”



    冯氏也不甘示弱,头发被抓着,伸出手往上挠戚氏的脸。



    陈志义担心两个女人的厮打伤到了孩子,赶快爬起来,搂着李氏和几个孩子躲到一旁。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钟,但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真相。陈桃儿指使八郎去偷陈果儿的绣鞋,至于是谁指使的陈桃儿,虽然没人听到她说出名字,但是从她下意识的反应里也看出来一丝端倪。



    “都住手,老二老三,赶紧把你俩的媳妇拉开。”



    陈老爷子手中的烟袋锅用力敲打着炕沿,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胸口上下起伏。



    陈志孝和陈志节赶紧跑过去,将冯氏和戚氏分开,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两个女人都挂了彩。



    冯氏捂着头,夹袄也被扯开了,胸口上几道抓痕。



    戚氏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和脖子上几道血痕,手里还攥着冯氏的一缕头发,两个女人都气喘吁吁的瞪着对方。



    “成什么样子,都出去。”



    陈老爷子大声喝道,拿着烟袋锅的手微微颤抖。



    陈果儿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微微勾起,这个结果她并不满意,真正陷害她的人还没有揪出来。



    “我愿意接受家法。”陈果儿突然站出来,看向八郎和陈桃儿,“但是在我接受家法之前,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八郎是家贼,他亲口说是桃儿姐指使他的,如果要接受家法,也应该他们先来。”



    无视八郎和陈桃儿惨白的脸,陈果儿又瞟向强装镇定的陈杏儿,微眯起了眼睛。



    “我想家法过后,或许还会有意外的惊喜。”



    陈杏儿抖了一下,看到陈果儿射过来的眼神,快速爬到陈老爷子跟前。



    “爷,是果儿瞎说。八郎只是个小孩子,平时他哪个屋不去?他刚才是被七郎吓着了才瞎说,桃儿姐也不可能指使他。”



    陈杏儿一边说一边朝陈桃儿递眼色,陈桃儿也赶紧爬过来,跟陈杏儿跪在一起。



    “爷,俺绝不能指使八郎。”



    陈桃儿一边说,一边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八郎。



    “你还不跟爷说你刚才说错了?”



    陈果儿冷冷的看着她们,她相信刚才陈老爷子也听到那些话了,是非黑白已经摆在那里,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谁在说谎。



    陈老爷子用烟袋锅敲了敲炕沿,没有说话,只是吧嗒吧嗒的继续抽旱烟。布满沟壑的脸上无比沉重,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陈桃儿和陈杏儿也不敢继续说了,靠坐在一起偷偷打量着陈老爷子的脸色。陈杏儿又看向卢氏和陈颖怡,三个人用眼神快速交流。



    “这孩子不能留。”



    良久之后,陈老爷子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陈志义说道。



    陈果儿心一沉,陈老爷子目光里的坚定让她浑身冰凉,他这是要她死?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却还要包庇他们?



    “爹。”陈守义夫妇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果,果儿活过来了,我们再,再弄死她就是,是谋害,她也是……”



    “啥?你个王八犊子。”陈志义的话还没说完,秦氏又立刻炸毛了,枯树枝般的手指着陈志义破口大骂,“你说俺们谋害你闺女?她撩野汉子还有功了?俺们是不是还得给她打板供起来?”



    “娘,俺,俺不是那意思。”陈守义和李氏朝秦氏咣咣磕了几个响头,又转向陈老爷子,“爹,果儿也是您老的亲孙女啊,您二老就可怜可怜她吧。”



    “不是让她死,是她不能再留在这个家里了。”



    陈老爷子摆了摆手,浑浊的眼神异常坚定。



    “爹,果儿能去哪里啊?她出去了就得饿死,求求您给她一条活路吧,我保证果儿什么都不说。”



    陈志义跪爬到陈老爷子跟前,满脸悔恨和祈求。经过了刚才的事情,他自然也看出了真相。陈老爷子却要将错就错,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闺女死。



    “爷,求您饶了果儿吧,俺们给您磕头了。”



    陈莲儿和七郎也不断磕头,李氏更是泣不成声,额头都磕出了血。



    “老四,你知道咱家的情况,这事已经这样了,爹也是没办法啊。爹答应你会给果儿找个好去处,你们都回去吧。”



    陈老爷子摆了摆手,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陈果儿紧抿着嘴唇,很想问陈老爷子要送她去哪?亲戚家?可陈家除了嫁到几里地以外的大女儿陈凤芝,没有其他亲戚,与其离开几里地还不如不去。



    回老家?可陈果儿记得有一次陈志义说陈家是从几千里地以外搬来的,几乎横跨了整个魏国,显然这也不现实。



    难道要卖掉她?



    陈果儿打了个冷战,眼前仿佛看到变成了受气小媳妇的自己。



    可是如果她强留下来,万一陈老爷子起了杀心怎么办?虽然她之前吓唬陈志义他们,弄死她是犯法,但这荒山野岭的,交通又闭塞。真弄死她,连个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前有龙潭,后有虎穴,陈果儿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在她想到保全自己的办法之前,不能再有任何举动了……



    陈老爷子看着陈果儿平静的小脸,第一次他竟然看不透一个孩子。预料中的哭闹,愤怒,哀求,甚至威胁,完全没有,她就好像在听别人的事一样。



    “家里活血化瘀的药拿点出来,让老四媳妇拿回去给果儿煎了喝。”



    秦氏不高兴的撇了撇嘴,那些药都挺贵的,给一个要送走的孩子喝太白瞎了。不过她却也没说什么,打开柜子拿出一包药放在炕沿。



    陈志义又背起了陈果儿,带着李氏和几个孩子从上房里走出来,卢氏在后面跟了出来。



    “老四媳妇,俺那有煎药的砂锅,你过来拿一下。”



    “哎,她爹,你先带孩子们回去。”



    李氏交代了一声,跟着卢氏来到上房西屋,陈杏儿看到李氏进来,一扭头转过身子。



    李氏当没看到一样,跟着卢氏取了砂锅,“她大伯娘,谢谢你。”



    卢氏摆了摆手,往东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快速拿出一根拇指粗细的沙参塞进李氏手中,“这是我以前买的,还剩下这点,给你拿去。小心点别让东屋听到,不然她奶要生气了。”



    “她大伯娘,这咋好意思,这东西太金贵了,俺不能要。”



    李氏不肯接,庄户人家生个小病都从来不抓药,最多用点土方。就算买药也买最便宜的,从来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



    “别推了,果儿这孩子可怜,给她补补身子。记得跟药炖在一起,效果更好。”



    卢氏再三劝说,李氏才接下来,还不忘叮嘱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俺知道,俺跟谁都不说。”



    李氏点点头,秦氏是陈家的财政总长,所有银钱全部交给她,儿媳的手里是不能有钱的……



    “娘,你借她砂锅干啥?还给她那么金贵的东西,喂狗也不给那死丫头吃。”



    陈杏儿看到李氏走了,扭过身不满的看着卢氏。



    “傻丫头,娘是怎么告诉你的?做任何事都要沉住气,不然以后你进了赵家还不被人算计死?”卢氏伸出食指点了一下陈杏儿的额头,看着西厢房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放心吧,娘会把路给你铺好的。”



    西厢房里,陈志义把陈果儿放到炕上。这里跟上房差不多,木头格子窗户,木头檩子,房顶上铺着草席。一条黑黄相间的小奶狗摇摇摆摆的走过来,趴在陈果儿腿上。



    陈果儿记得这条小奶狗,是村东头老齐家的狗生的狗仔。庄户人家的猫狗生了崽,一般都会送人,这条小奶狗就是李氏要来的。它叫小黄,还是陈果儿取的名字。



    陈果儿抱起小黄躺在炕上,陈莲儿和七郎乖巧的坐在她旁边。他们都很瘦,十三四的孩子看着像十岁,头发干枯焦黄,脸上没有血色。



    陈果儿虽然背对着他们,却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似乎想说话,却又不敢。他们应该和陈志义夫妇一样,一开始怪她,真相揭穿之后又觉得愧疚。



    陈果儿没心思猜那两个小萝卜头的心思,现在她必须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不想被送走,留在这里至少陈志义夫妇对她有亲情,他们不会害她,尽管陈果儿并不觉得他们能保护得了她。



    想安全的留下来,她就必须有个强大的后台,让陈老爷子不敢再对她下手。



    可去哪里找后台?



    陈果儿越想越头疼,忿忿的捶了一下土炕。



    正巧李氏端着煎好的药走进来,被陈果儿吓了一跳,以为她还在生气,“果儿,药煎好了,赶快喝了吧。”



    “不喝,等你们把我药死了好继续埋我吗?”



    陈果儿越想越生气,在她证明自己清白之前,这对夫妇跟那些人一样不相信她。虽然他们也维护她,却只是因为亲情,而不是信任。还有刚才陈老爷子要把她送走,他们就只知道磕头,那有什么用?



    “果儿,都是娘不好,娘错怪你了,你爷……”李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想到闺女要被送走,心里就像被油煎一样,端起药碗送到陈果儿嘴边,“果儿,赶紧把药喝了吧,养好了身子最要紧。”



    “我说了不喝。”



    陈果儿扬起手把药碗打翻,既然感觉到了陈老爷子的杀意,她更不可能喝他给的药。而且砂锅还是卢氏的,陈果儿不敢确定这砂锅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虽然卢氏一直表现的很和善,但陈果儿注意到每次关键时刻,她都会跑出来搅和,然后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陈杏儿处心积虑取代她,卢氏却善待她,这种事骗鬼都不信。



    七郎和陈莲儿都吓了一跳,怯怯的看着陈果儿。李氏再次哭了出来,陈志义脸色也不好,却也不忍心怪陈果儿,只是闷闷的坐在一边。



    “小黄,这是药,你不能喝。”



    七郎看到小黄跑过去喝打翻的药汁,赶紧把它抓过去,陈莲儿下炕帮忙李氏收拾炕上的药汁。



    “她爹,要不咱再求求她爷,我舍不得果儿走。”



    李氏收拾完了来到陈志义身边坐下,跟丈夫商量着,她看得出来陈果儿是因为这个生气。



    “她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难呐。”



    陈志义叹了一口气,刚才陈老爷子在上房说的那些话李氏和孩子们不懂,但他懂,他知道陈老爷子也是不得已。



    “能送哪去,除了凤芝姐那根本没地方,不然我带果儿回娘家好了,我们娘俩过,省得碍你们的眼。”



    李氏一反常态的闹了起来,陈志义只能安慰她再去找陈老爷子商量,突然七郎惊叫了一声,打断了他们。转过身的瞬间,夫妻俩吓得脸白如纸。



    小奶狗口吐白沫,在炕上抽搐了几下就咽了气。



    一家子全部瞪大眼睛,刚才小黄喝了给陈果儿的药!



    陈果儿浑身冰凉,靠在窗台上死死的盯着小奶狗。陈老爷子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她还以为会等到送她离开之后,在半路上对她下手。



    “果儿。”



    李氏惊叫了一声,一把将陈果儿抱在怀里,身体抖如筛糠。不敢想象如果刚才陈果儿没有打翻那碗药的话,现在死的就是陈果儿。



    陈志义的脸色也不好看,不敢置信的看着小奶狗。



    “这是谋害。”



    陈果儿直盯盯的看着小奶狗,声音飘忽而森冷,它是替她死的……



    “这,这不是她爷做的。”



    陈志义的解释苍白又无力,看着李氏和三个儿女愤怒的眼神,陈志义越发心虚。只是不断的叨咕着不是陈老爷子做的,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



    “那是谁?是俺吗?”李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控诉的眼神盯着陈志义,抱着陈果儿就要下炕,“果儿,娘带你走,咱不在这待了,以后咱娘俩就算要饭也好过整天担心被人害死。”



    陈果儿被李氏拖着下炕,她的手很暖,暖到了陈果儿的心里。李氏温柔,胆小,很典型的传统贤惠妻子。可是她为了自己孩子变得强大了起来,这一刻李氏的身上散发着一圈光晕。



    “娘,果儿,俺也跟你们走。”



    陈莲儿紧靠着李氏,怯怯如小鹿般的眼神此刻却带着坚定。



    “还有俺。”



    七郎抱着小奶狗也紧跟其后,主动拉着陈果儿,干枯瘦弱的小手坚定有力。



    陈果儿看着旁边两个小萝卜头,眼中的冰冷渐渐融化,也用力回握了七郎和李氏的手。她不再是一缕异世的孤魂,李氏和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的亲人。



    “她娘,莲儿,七郎,果儿,别,我……”眼看着娘几个这架势,陈志义慌神了,双手张开拦着母女几个人,黝黑的脸膛涨成了黑红色。陈志义用力跺了跺脚,撸起袖子,壮士断腕般看着娘几个,“我去找她爷讨个说法。”



    陈果儿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着陈志义的眼中满是小星星。她感动于李氏和两个孩子跟她共同进退,但陈果儿也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没房没地,几乎没办法生存。



    陈志义虽然木讷,甚至有些窝囊,却可以给他们撑起一片天。哪怕这片天很小,也足以让他们遮风挡雨。



    陈果儿在李氏,陈莲儿和七郎的眼中同样看到了光芒。是信赖,是依靠,更是崇拜。



    陈志义走到门口,脚步犹豫的站住,刚才还挺直的肩膀微微耷拉下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妻儿们,似乎在等着他们阻止他,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她娘,俺真去了。”



    半晌没等到妻儿的劝阻,陈志义声音微哑的确认,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李氏朝着他重重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说,“她爹,你去吧,俺们等你。”



    看着妻儿们充满期待的眼神,陈志义艰难的迈出脚,离开了西厢房……



    随着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氏脸上的期待变成了担心,不安的往门口张望。



    “你爹他们会不会吵起来?”



    陈莲儿和七郎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们都清楚陈志义去上房的结果,不说陈老爷子,单是秦氏就不是他能招架的。陈志义不光孝顺,嘴还笨,在陈老爷子和秦氏面前,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应该不会吵架。”



    陈莲儿小声的说,扁了扁嘴看向七郎,他低着头点了点。



    “爹只会被骂出来。”



    娘儿仨叹了口气,这似乎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只是他们内心还是忍不住期待奇迹的出现,陈志义能逆袭。



    “洗洗睡吧,啥也不会发生。”



    陈果儿看着娘三个忐忑的眼神,摇了摇头,她敢说陈志义压根就没去上房,说不定跑哪去溜圈了。折腾了大半夜,陈果儿实在累了,重新爬上炕钻进被子里。



    突然陈果儿又坐起来,翻身下了炕。



    “果儿,你干啥去?要啥娘给你去拿。”



    李氏收回目光,也跟着爬起来。



    “没事。”



    陈果儿摇了摇头,从屋子里走出来到灶间,灶台上还放着李氏煎药的砂锅。陈果儿手脚麻利的打开砂锅,将里面的药渣子倒出来一些包好,放到荷包里,又转身回去屋里。



    虽然一切证据都指向陈老爷子,可越是这样,陈果儿反倒觉得不对。他完全可以在路上动手,还不会留下把柄,他没必要冒险。



    也不排除陈老爷子担心外人失手,或者以后拿这件事威胁他。陈志义夫妇老实孝顺,就算他公然下毒,他们夫妇也不敢报官。



    也有可能是卢氏,只是她是怎么下毒的呢?



    陈果儿抿了抿嘴,陈老爷子也好,卢氏也罢,她知道他们在担心些什么。



    想弄死她,没那么容易!



    陈果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听到脚步声,陈志义回来了。



    “她爹,咋样了?”



    李氏一直没睡,看到陈志义回来赶紧爬起来询问,陈莲儿和七郎也睁开眼睛。



    “那个,今儿太晚了,她爷奶都睡下了,俺明儿去。”



    陈志义含含糊糊的说着,躲避着妻儿失望的眼神快速爬上炕,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陈果儿翻了个身,心里想着果然是这样,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陈果儿是最后一个睡醒的,经过一晚的休息,喉咙比昨天好了一些。烧灼感没那么强了,只是脖子上还有一圈勒痕,那是原主留下的。



    陈果儿坐起来穿戴整齐,七郎和陈莲儿端着一碗苞米茬子饭和茄子炖土豆从外面走进来。陈果儿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这么粗糙的食物,在前世她是绝对不会碰一口的。



    “果儿,你就在这屋吃,这是俺从桌上拿的。”



    看着陈果儿犹豫的皱眉,七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苞米茬子饭塞进嘴里,陈莲儿也分别夹了一块茄子和土豆吃下去。他们吃完了又等了一会,才将饭和菜放到陈果儿面前。



    “谢谢你们。”



    陈果儿露出穿越过来第一个笑容,她知道七郎和陈莲儿的用意,他们怕她被昨晚的下毒事件吓到,故意当着她的面吃,让她安心。



    七郎和陈莲儿腼腆的笑了笑。



    “我去上房吃。”



    陈果儿端起碗从炕上下来,她想今天有人看到她没事一定会很失望,所以她必须亲自去见证。



    陈果儿他们来到上房,陈家十几口人分成两大桌吃饭。



    男的在炕头,女的在炕梢。两边都放着一大盆苞米茬子饭,桌上摆着一大盆茄子炖土豆,一碗咸菜,一把大葱和一碗酱,只不过男的那一桌比女的这边分量多了一倍。



    陈果儿快速在每个人脸上扫视了一圈,陈老爷子似乎没注意她,神色淡定的吃饭。陈果儿眯了眯眼,如果不是陈老爷子下的毒,就说明他的演技太好了。



    “果儿,你怎么过来了?”



    李氏显然没想到小女儿会过来吃饭,怔愣了一下。



    “是果儿来了,赶快上炕吃。”



    卢氏满是笑容的脸上没有丝毫破绽。



    难道她猜错了,下毒的并不是他们?陈果儿心中一片疑云……



    苞米茬子饭硬的有点拉嗓子,陈果儿强忍着小口小口的吃着,眼神不时瞟向桌上的几个人。卢氏表现的没有丝毫破绽,陈杏儿察觉到陈果儿在看她,丢给她一记不屑的眼神,扭过头朝着给她夹菜的陈桃儿低声说笑。



    陈果儿挑了挑眉,她还以为经过昨晚的事,陈桃儿和陈杏儿之间会产生隔阂。



    毕竟陈杏儿陷害陈桃儿的事太明显了,明明是她自己想偷陈果儿的绣鞋却让陈桃儿指使八郎,否则也不会一咬就咬出一串来,如果陈桃儿有一点脑子也不至于看不出来。



    可是此刻她们却毫无嫌隙的样子,下一刻陈果儿在看到陈桃儿手腕上赤金镯子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陈果儿又看向陈杏儿,她应该不知道下毒的事,否则不会在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饭桌上,还表现出敌意来。



    “他大伯娘,你那还有没有宝蓝色或者天青色的尺头啥的,俺想给二郎做件直缀,就像颖怡那样的。”冯氏扭动着肥硕的屁股往卢氏的跟前挪了挪,谄媚的笑了笑,“这次杏儿嫁过去赵家,俺们二郎也得去送亲,到时候赵家的那些千金小姐肯定也会到场。万一二郎跟赵家哪个千金小姐看对了眼,这可不就是双喜临门了?”



    冯氏将一块土豆塞进嘴里,用壮硕的肩膀撞了一下卢氏,又黑又圆的脸上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好像已经看到了儿子迎娶千金小姐。



    卢氏被冯氏撞的身子一歪,不自然的抽了抽嘴角,眼底快速划过一丝不耐。



    “哧,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戚氏哧了一声,不屑的撇了撇嘴,她可没忘了陈桃儿拿八郎当枪使的事。



    “老三媳妇,你啥意思,眼红咋滴?俺们二郎好歹也是读书人,跟你们三房里这些泥腿子可不一样,你眼红也是白眼红。”



    冯氏冷哼了一声,厚厚的嘴唇快撇到耳根去了。



    “呵,考了七八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的人,也好意思说是读书人。要是俺,早就找根绳把自己个勒死得了,想高攀人家,也得看看自己个有没有那个命。人赵家可是官宦门第,能看上你?”



    戚氏眼睛往上翻了翻,夹了一下冯氏。



    “那咋滴,俺们杏儿还不是要嫁进赵家当少奶奶?这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富贵命,要不果儿咋把这好好的一门亲事弄丢了,还是俺们杏儿有福。”



    冯氏讨好的朝陈杏儿和卢氏呲了呲牙,还不忘记朝陈果儿投去嘲讽的一瞥。



    李氏吃饭的动作一僵,低垂着头紧咬下唇,紧攥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陈果儿没想到战火会蔓延到自己身上,微微眯了眯眼,笑眯眯的看向冯氏。



    “二伯娘,桃儿姐比杏儿姐大一岁吧,咋桃儿姐还没嫁人,反倒是杏儿姐先嫁人了?”



    陈果儿轻飘飘的话好像掉进沸油里的一滴水,在短暂的静谧过后,冯氏立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张牙舞爪的指着陈杏儿。



    “对呀,俺们桃儿比杏儿大,要嫁过去赵家也该是俺们桃儿,凭啥杏儿先出嫁?”



    冯氏懊悔的直拍大腿,如果是自己的闺女嫁进赵家,那两个儿子的前程可不就是有保障了吗?



    “她爷她奶,你可得给俺们桃儿做主啊,这哪有姐姐还没出嫁反倒妹子先嫁人的?桃儿也是你们的孙女,你们可不能偏心眼子。”



    冯氏把碗一推,梗着脖子盯着陈杏儿。



    “啪!”



    秦氏把筷子重重往饭桌上一摔,一双三角眼死死的盯着冯氏。



    “老二媳妇,你咋说话呐?人家赵家定的杏儿,你跟赵家说去。”



    冯氏被吓得一哆嗦,低下头抓过碗来快速往嘴里扒饭。



    陈果儿敛下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赵家下定要娶陈杏儿?果然这事不同寻常。



    “一天天的就知道胡咧咧,塞还堵不上你那窟窿,不爱吃都滚犊子,喂狗都比喂你们强。”



    秦氏恶狠狠的夹了一眼冯氏,把她面前的菜盆往自己一边拽了拽。



    “唉,想喂狗也喂不了了,我家小黄昨晚……”



    陈果儿假装很伤心的叹了一口气,眼睛在卢氏和陈老爷子之间来回搜寻,话还没等说完,就听陈老爷子那一桌发出咣当一声,紧接着就是陈志义夸张的咳嗽声。



    “老四你没事吧?这么大人了,咋吃饭还呛着了?”



    陈老爷子眉头微皱,担心的看着陈志义。



    “咳咳,没,我没事,爹。可能昨晚有,有点着凉了,俺回屋歇,歇会就好了。”陈志义从炕上仓促爬起来走到陈果儿这边,扯起她往炕下拉,“果儿,扶爹回屋躺会。”



    “她爹,果儿这还没吃完呐。”



    李氏脸色不好的看着丈夫,夫妻生活了十几年,她咋会不知道丈夫是啥意思?



    “回屋吃。”



    陈志义闷着头把陈果儿面前的碗拿走,率先出了上房。



    陈果儿和李氏,陈莲儿,七郎相互对视了一眼,也跟着陈志义离开回到了西厢房。



    “她爹,你啥意思?你昨晚说去找她爷问清楚,你不问还不兴孩子问了?”



    李氏一走进屋里就看到丈夫垂着头坐在炕沿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李氏也在炕沿上坐下来,眼睛直盯盯的看着随后跟进来的陈果儿,她的怀中还抱着小黄的尸体,李氏的眼圈突然就红了。



    “她爹,要不是小黄替咱果儿喝了那些药,说不定现在咱果儿就……”



    李氏哽着声音拉过几个孩子,娘几个抱头痛哭。



    “俺,俺,可那是她爷啊,唉……”陈志义双手抓着头发,将头埋进膝盖里。良久之后陈志义抬起头,“她娘,俺知道这事咱果儿委屈,可是你也容俺个空行不?等她爷……”



    后面的话陈志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边是生养之恩大于天的父亲,一边是至亲的骨肉,陈志义夹在当中左右为难。



    “这次是小黄替咱果儿挡了灾,下次呐?”李氏抽抽噎噎的看向丈夫,“俺也不指望别的,赵家的婚事爱谁去谁去,俺只要果儿好好生生的活着,俺就啥也不求了。”



    “那不能够,她娘你放心,俺说啥都不能让咱果儿再出啥事。”



    陈志义松了一口气,知道妻子这里已经说通了,又看向三个孩子,主要是陈果儿。要想这件事完全压下去,必须陈果儿同意才行。



    “这件事我可以不再提,但是我有个要求,你们不能把我送走。”



    陈果儿略微想了想就做出了决定,下毒的事她会自己查清楚,但当务之急是不能离开这里。



    “俺再去找她爷商量商量。”



    陈志义刚轻松下来的心情再次提了起来,陈老爷子一旦做出决定就很难更改,他心里也没底。



    “待会咱去西山把小黄埋了吧。”



    陈莲儿看着陈果儿怀中的小黄,眼底满是不舍。



    陈果儿和七郎也点头,三个孩子正要出去,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七郎一溜烟跑出去。片刻之后气喘吁吁的回来,本就没有血色的小脸更加苍白。



    “里正带着人来了,说有人看到果儿活了,要咱爷交出果儿去浸猪笼。”



    霎时间一家人吓得脸色惨白……



    “她爹,这可咋办?”



    李氏吓得脸色惨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赶紧找地方躲起来,俺先出去挡一挡。”



    陈志义比李氏稳了一些,大步往外走。



    李氏急的在地上团团转,陈果儿看到她跑出去外间屋掀开锅盖,忍不住扶额。



    “娘,锅里不能藏人。”



    七郎抓住李氏的衣襟,她也似乎才反应过来,又慌张的跑进屋里。



    陈果儿无视一团乱的家人,眼睛闪闪发光。在古代这种村里的宗族祠堂的权利甚至不亚于官府,否则就不会有浸猪笼一说了,此刻陈果儿倒是很期待去祠堂弄个清楚了。



    陈家的院子里,院门大敞四开,穿着一身灰布直缀的里正带着一大帮青壮年男子,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听到声音的陈家人全部从上房里出来,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陈老爷子,有人昨天半夜看到你家老四两口子拉着陈果儿回来了。俺们谢家窝铺村可从来没有过这种还没进门,就犯了七出之罪的人。你们陈家当初在俺们村落户的时候可是下了保证的,现在把陈果儿交出来,我们要把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浸猪笼。”



    里正声若洪钟,言辞凿凿,在他身后的众人全部跟着声讨。



    “对,把人交出来,俺们村不允许这种不守妇道的人存在。”



    “这……”陈老爷子脸上清白交错,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快步走到里正跟前压低声音,“里正,你看这是俺们自家的事情,能不能通融一下?”陈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碎银子塞进里正的手里。



    里正往身后众人看了一眼,推开陈老爷子的手,微微往旁边挪了一步,大义凛然的说道:“这可不是你一家的事,这关系到俺们整个谢家窝铺村,除非你们全家迁出村里,否则就要遵守俺们的规矩。”



    里正朝身后一挥手,立即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分别往上房和东西厢房走过去。



    “谢三哥,俺们家果儿真,真没在家,你,你不能进来。”陈志义双手撑在门框上,着急的看向陈老爷子求助,“爹……”



    陈老爷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拼命的抽旱烟。



    “陈果儿就在西厢房,她跟俺们陈家没关系,你们把她带走吧。”



    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陈桃儿指着西厢房的门大声说道,在她旁边的陈杏儿恶毒的盯着西厢房。



    “杏儿,你咋……”



    卢氏站在陈杏儿身后,着急的看着女儿,想说话又不敢大声。陈果儿被带走,她万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就糟了。



    “放心吧娘,俺心里有数。”



    陈杏儿压低声音,给了卢氏一个安心的眼神,看向快速消失在大门口的八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陈果儿,这次你死定了。



    “果儿,快,躲到箱子里来。”



    李氏在炕上招呼了半天也没看到陈果儿过来,一转头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眼看着外面的人就要冲进来了,急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此刻陈果儿站在西厢房的门口,眼看着陈志义被两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推开,不慌不忙的走过去。



    “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走。”



    陈果儿无视几个壮汉,抱着小黄的尸体堂而皇之的走出来,快速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里正的身上。陈果儿微微蹲下身子福了一福,落落大方,没有一丝慌乱。



    “陈果儿见过里正大人。”



    里正点点头,被陈果儿一声大人叫的心花怒放,原本沉着的脸也柔和下来一些。随即脸色又沉了下来,轻咳了两声打起了官腔。



    “陈果儿,你可知罪?”



    陈果儿暗暗发笑,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陈果儿不知身犯何罪,法犯哪条。里正大人是我们村的父母官,在我们眼中跟阳山县的县令大人差不多,陈果儿恳请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陈果儿的一顿马屁拍的里正飘飘然,他不过是一村的村长,连品都没有。现在陈果儿竟然拿他跟县令比,他怎能不激动?也因此原本打算抓住陈果儿直接游街,然后就浸猪笼的里正临时改变了主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那好,俺们谢家窝铺村从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既然陈果儿不服,今天本里正就让你心服口服,去祠堂。”



    里正大手一挥,指着人群中几个壮汉吩咐他们去找族老,随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了陈家。



    陈果儿跟在里正身后,被众人簇拥着来到村东头的祠堂,两世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宗族的祠堂。打开厚重的大门,里面是古朴的木质房子,发黑的木头经历过岁月的洗礼。



    三间正房比普通庄户家的房子还要大一些,外面是一个大大的院套,房间里供奉着谢家历代列祖列宗的牌位。这里平时不住人,专门供族里或者村里裁决重大事情。



    陈家虽然不是谢家本族的,但毕竟也住在谢家窝铺村,此刻几位族老都端坐在祠堂里。正位上坐着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者,是族里辈分最大的谢三爷。



    两侧坐着三个年纪都很大的老者,分别是谢五爷,谢八爷和谢九爷,都是族里最有身份的长者。



    里正虽然不是族里辈分最高的,但却是身份最大的,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找他。此刻里正走进祠堂,来到谢三爷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



    陈果儿被带进祠堂,陈老爷子身为陈家的当家也被安排在祠堂最后面,其余人等没有资格进祠堂,全部在院子里看着。



    “陈果儿,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里正正襟危坐,学着县令审案的样子审视着陈果儿。



    “里正大人,各位族老,我没有犯七出之罪,我是被人冤枉的。事发当天我的绣鞋丢了,是八郎偷走了我的绣鞋,昨晚八郎已经承认并指出是陈桃儿指使他的,只要把相关人等叫来一问便知。”



    陈果儿目光灼灼的看着众人,清脆的声音飘荡在每一个角落。



    里正点点头,让人把八郎和陈桃儿叫进来。



    其余人虽然在门外,但是里面的事情也听的清楚,陈桃儿一进来不等八郎说话,就抢先指着陈果儿大声反驳。



    “她乱说的,俺根本没有指使八郎偷陈果儿的绣鞋。”



    “桃儿姐,你手腕上的镯子真漂亮,我记得昨晚这只镯子是戴在杏儿姐的手上吧?”



    陈果儿冷笑的看着陈桃儿瞬间惨白的脸,以及她快速放下手,用袖子掩住手腕上镯子的动作,转向里正和几位族老。



    “谁都知道李二狗不成才,我又怎么会放着官宦门第的赵家公子不要,却跑去找李二狗呢?试问没有人会舍美玉而就瓦砾的道理吧?而且李二狗曾经两次找媒人去陈家给杏儿姐提亲,而杏儿姐却要嫁入本来属于我的夫家,这当中的道理大家想想就会明白。”



    陈果儿毫无惧色,侃侃而谈,里正和族老们的脸上都浮现出沉思。



    “她,她说谎,是她亲手把绣鞋给俺的。”



    门口突然响起一道闷闷的男声,伴随着的还有吸鼻涕的声音,所有人全部朝着门口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