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凝夜侧过了头去。

    沈半见也正在看他,向来明亮的双眸,此时染了几分迷惘与探究。

    她是在岐黄谷里长大的,师父和师娘开明,师兄从不拿她当女孩子,她也养成了大大咧咧的性子,即便看过很多话本,知晓男女之事,可于男女之情,她是陌生的。

    少女时期,她曾问师娘:“男女之间的情与欲,有什么差别呢?”

    师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有区别,也没有区别。”

    “师娘,能说人话吗?”

    “和有晴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翻译一下。”

    “等你找到你的有晴人,这一切就都自然而然发生了,如果没有找到,呵,都是扯淡。”

    “怎么算是我的有晴人呢?”

    “那个愿意把你如珠似宝放在心里的人,而你也愿意为他舍弃一切,包括性命和自己的人。”

    “不对啊,师娘你明明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是自己,所以一定要爱自己,其他的,都是浮云,看着办就成。”

    “我有说过这些吗?”

    “说过的呀!”

    “你记错了。”

    “我过目不忘,过耳也是!”

    “这样啊……呵呵,我们家半见可真厉害。”

    “您就扯淡吧,哼!”

    ……

    后来,师娘为了师父而死,她才知道,师娘没有扯淡。

    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

    世事无常,和有晴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她能确定,她很喜欢很喜欢夏侯凝夜,可晴人之间的相处,她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也难怪,自打他们相识以来,不是在生死之间,就是在逃亡路上,话本里那些风花雪月,实在与他们不搭边。

    沈半见也不明白,听了一耳人家夫妻的正常生活,她竟会生出这么多的念头来。

    所以,当夏侯凝夜转过头来时,她看到他眼里灼灼的火焰,有些吃惊,却也不吃惊。

    他撑起了身子,俊美的脸就在她的上,眉眼之间,尽是浓稠情意。

    沈半见忽然有些紧张,心扑扑地跳,睁大了眼睛看他的脸一点点往下。

    最后,他的唇落在了她的额头。

    他用唇语无声说了句:睡吧。

    沈半见忽然什么都懂了。

    他,就是那个愿意把她如珠似宝放在心里的人。

    即便许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诺,他都不会随便待她——尽管血气方刚的他已陷入天人之战。

    鼻子有些发酸,眼前亦有了氤氲之色。

    她忍不住探过手去,握住了他的大掌,然后,一根一根,小心又郑重地与他十指交扣。

    夏侯凝夜似有些意外。

    沈半见很想亲亲他,可身为大夫的她,知道这于他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这油不是不能浇,但不是在这里、在这个时候。

    她朝他笑了笑,用唇语回: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