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宿窈放下医书，慌忙展开那卷薄纸。
信中简言，父亲突发恶疾需回府一趟。
沈宿窈踉跄地退至桌前，心口像是拴了块大石头似的：“快些备马车。”
木剑相撞，楚云玠瞥见她的惊容，疾步错位，避开三殿下的攻势，弃长剑，关切地上前询问：“你神色为何如此慌张，发生何事了？”
“父亲染疾，我要回沈府一趟。”
沈宿窈折好家书，步履极快地赶往后院。
楚云玠一步不错地随在她身侧：“我重伤的消息城中无人不知，这个节骨眼上，沈家催你回去，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即便如此，我也要回去的，不然妄为人子。”
沈宿窈并没有放缓脚步，径直停在马厩前，看着下人匆慌套车。
沈家宅院其实并不凶险，她只怕沈采薇丧心病狂对母亲下手。
粗绳套中红色骏马的长脖，身后的马车轮子缓缓转动，沈宿窈慌忙跨上车，手腕却被人猛一拽。
回头看，楚云玠一只脚落在车沿，坚定地妥协：“那我同你一起回去。”
沈宿窈轻轻推开他的手：“不用，当下局势不利王爷，断不可再漏出任何破绽。”
楚云玠不动，望着她的眼神透着执拗。
你拉我扯，好不腻歪。
楚江岸看不下去，指腹沿唇下滚动，连连啧声道：“九叔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不离开娘子呢？”
一旁抱着杌凳的婢女出言圆场：“三皇子有所不知，沈府有位难缠的养女，处处针对王妃……”
“好了！”
沈宿窈打断她的话，逐根掰起锁着手腕的五指。
触感一点点滴抽离，楚云玠的目光变得暗淡，往日犀锋泛寒的语调略染委屈：“真的不带本王去吗？”
沈宿窈缄默，转身钻入轿中。
“我陪九嫂嫂去，一有情况立马向你汇报。”
楚江岸自告奋勇，扬腿跳上马车，尴尬地挠着脸颊坐到角落。
有三殿下作陪，楚云玠放心不少，扭头躺回软榻，接了几位重臣的拜帖，装模作样地上演命不久矣的戏码。
沈府。
沈父是真的命不久矣，双手扶着床沿，唇色乌青，接连吐出三口鲜血。
丫鬟侍卫慌乱地跪成一片，哭声不绝，守在床边的医师面色凝重，却迟迟写不出药贴。
“劳烦各位让开。”
沈宿窈遣散那群医师，着手褪去风衣，落坐在床边圆凳之上，指尖轻点父亲的手腕。
跳动的脉搏节奏怪异，刚躺下的沈父双眸再次睁大，神色痛苦地扒着床帘往地面吐血，身子如同濒死的鱼平躺回床。
如此反复，看得沈夫人心惊胆颤，捏着手帕细声抽噎道：“窈儿，你父亲这是怎的了？”
这是中毒的迹象。
碍于旁人在场，沈宿窈只能反握母亲的双手，低声安慰：“放心吧，依脉象来看父亲只是感染风寒外加操劳过度，待会我去库房拿几味药材，亲督厨房熬药服下即可。”
沈夫人半个身子几近依赖地贴着她的右肩，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那就好。”
听到这个诊断结果，医师诧异的眼神来回交换，最终无言告退。
杂人散清，视线变得明了，沈宿窈扬起下巴，冲着角落里的人冷冷出声：“父亲病得这样重，姐姐怎么不早些知会我一声？”
泪珠顺着粉颊弹落，沈采薇娇弱地歪向门框，软软解释。
“叔父是突发恶疾，前些日子没有任何征兆，再说了摄政王重伤在身，各路官员的帖子都堆成山了，沈家即便送拜贴过去，想必也是石沉大海。”
沈夫人斜瞟她一眼，余光看见角落正站着一位人高马大的公子，吓得蹙眉惊呼：“这是谁家的公子，怎能随意进入我沈家内宅？”
被惊乍的声音吓住了，沈宿窈无奈地拍着胸口，舒气道：“母亲！”
“是本殿下唐突了，还请沈夫人见谅。”
楚江岸退至门外，背对着月光，彬彬有礼地拱手作辑：“九叔，派我来护送皇嫂。”
“三皇子，楚江岸。”
沈夫人不常进宫，年幼的皇子们个头猛窜，相貌也是大变样。
听完他自报身份，沈夫人连忙上前欠身赔不是：“是我眼拙了，没认出三皇子。”
楚江岸连忙拦下妇人行全礼的动作，弯眉装乖的样子甚是谦和。
“沈夫人莫要这般说，皇叔疼爱皇嫂，爱屋及乌，要是知道我今日冲撞了您，恐怕要揪着我的耳朵数落我了。”
得知夫家这般呵护自己的女儿，沈夫人欣慰地扬起嘴角，拉着沈宿窈的手念叨了几句女德。
淳淳教诲磨着耳朵，沈宿窈叹了口气，忍不住向身后的三皇子投去求救目光。
楚江岸秒懂，连忙出声打圆场：“沈夫人，不如先安顿我，等到沈大人醒过来，咱们再一同用晚膳。”
听这安排，沈夫人心花怒放，惊诧中带着点小期许：“三皇子的意思是要陪着窈窈住下？”
楚江岸看不懂妇人的心思，犹豫道：“若是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