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蓁蓁有些诧异，沈瑾怎么会对郑嫔恨到这个份上，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让她抉择？
“我要是死在你眼皮子底下，父皇不会放过你的。”沈瑾眸光微动，语气却依旧平静。
白蓁蓁攥紧双拳：“就算你真的死了，跟我也没有关系，我对自己寻死的人，是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的。”
她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走。
沈瑾或许跟郑嫔有恩怨，但那不是她的事。
她答应了安乐会救郑嫔，就不会食言。
“就算你知道，她是杀害你娘的罪魁祸首，你也要救她吗？”沈瑾高声道。
白蓁蓁的脚步骤然顿住，她回头：“你说什么？”
她的娘亲，不是生她的时候难产，后来身子又实在虚弱，才撑不过去，病死的吗？
沈瑾将尖刀放到一边去，轻声道：“你的娘亲，护国公夫人，是被郑嫔害死的。”
白蓁蓁震惊的睁大眼睛：“你凭什么这么说？”
沈瑾眸光微凉的看着她：“不仅你的娘亲是她害死的，我的娘亲也是。你要是真想救郑嫔，等听完这些，再去不迟。”
白蓁蓁犹豫了一瞬，重新坐回去：“你说。”
月亮在天上，从一个方向，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安乐呆呆的守在郑嫔身边，像是已经熬干了油的灯盏。
“母妃……”安乐喃喃，“你还好吗？你说句话，你不要吓我。”
郑嫔神色憔悴，这些天下人们的苛待，已经让她瘦了整整一大圈。
再加上成日装疯卖傻，耗尽精力，吐血的次数比以前更甚，眼看就要熬不过去了。
“母妃没死。”郑嫔有气无力的看着安乐，似乎想要伸手去勾一勾她的脸，“青柠啊，我的小公主，没想到最后，陪在母妃身边的人，居然只剩下你。”
安乐眸中的泪水滚出来，她握紧了郑嫔的手：“母妃，你会没事的，白蓁蓁很快就来了，她就在宫中，等她治完二皇兄的病，很快就来救你。”
郑嫔轻轻摇头：“母妃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
她的目光微微投射到天花板上去，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以前，在你和你哥哥都没有出生的时候，母妃也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
安乐疑惑的看着她，仿佛没有办法想想，郑嫔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你父皇说，他见我第一面，就爱上了我，要带我进宫当妃子。”郑嫔轻笑一声，声音又轻又软，“我刚进宫，就被封为美人，他对我很好，给我送最宝贝的珠子，将我的位分在三个月之内，升到了贵妃。”
“我那时候多高兴啊，因为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郑嫔轻轻闭上眼睛：“直到我看到了他书房中，先皇后的画像。”
她那时已经有了沈离，还怀上了安乐，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高兴的不得了。
“那时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影子。”郑嫔语调悲伤，“你的父皇，他透过我的喜怒哀乐，看到的，想到的，全都是另外一个人。”
“母妃……”安乐摇头，“你别说了，你好好休息，会有人来救你的。皇兄会把白蓁蓁带过来的。”
郑嫔摇头，坚定道：“你让我说，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说给任何人听过……”
安乐落下更多的眼泪，只好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想给她一些力量。
“我那时也想跟你父皇坦白，跟他生气，可是我不敢。”郑嫔低声笑了起来，“你知道么，母妃小时候很穷，穷到家里连糙米饭都吃不饱。母妃怕惹恼了你父皇，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了。”
她的家人，她的父母兄弟，她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因为她的受宠，而得到了皇帝的封赏。
“于是母妃就不得不让自己变得更像先皇后一些，越像她，本宫就越觉得可恨！”郑嫔的目光忽然变得愤恨起来，“那些人，那些后宫里的所有人，她们都在背地里说本宫！”
“说本宫不过是靠着先皇后才得宠，说陛下他根本不爱本宫，她们日日夜夜的说，她们在本宫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在说，说到最后，整个宫城的太监宫女们全部都知道了！”
“哈哈哈……所以本宫，本宫就把她们几个妃子全给杀了。”郑嫔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恨，“梅妃，她是被本宫推到井里淹死的，敬妃，她是被本宫下毒害死的，还有林美人，贾昭仪……”
安乐被她说的有些害怕，忍不住想缩着身子，颤抖道：“母妃……”
她确实听说过，父皇后宫里的那些妃嫔，有很多都是被自己的母妃杀害的，可是她一直都不信。
“那些资历老的人，她们都被本宫给杀了！”郑嫔笑得越来越厉害，“直到她们都死了，新人进宫，本宫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贵妃，不用再被人嘲笑。”
白蓁蓁不敢置信的看着沈瑾：“所以，她就这样杀了许多宫妃，你的母妃梅妃，也是被她杀的？”
沈瑾看着白蓁蓁：“这些事情，你连听到，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吧？”
“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沈瑾露出一个惨笑，“抚育我长大的嬷嬷在离宫之后很多年，告诉了我母妃之死的真相。”
“我人微言轻，暗中查访了许久，才将那些事情都查清楚。”沈瑾道，“你说，像这样恶贯满盈的人，你居然还要救她吗？”
白蓁蓁后退一步，心头一片乱麻：“你刚才说，我的娘亲……”
“护国公夫人吗？”沈瑾一笑，“骗你的。”
“你……”白蓁蓁立刻反应过来。
是啊，郑嫔无论是进宫前还是进宫后，都不太可能与自己的爹娘有任何交集。
“你在拖延时间？”白蓁蓁道。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立即转身要走。
“来不及了。”沈瑾站起身，看看天外的月色，“她身上的蛊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时间到了。”
“她身上是蛊毒？”白蓁蓁惊讶万分，“上次她吐血，也是你下的蛊毒？”
上次她给郑嫔诊治的时候，只是对症下药，以为只是普通的五脏衰竭，完全没想到会是蛊虫。
“她早该死了，是你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天。”沈瑾看向白蓁蓁，忽然又笑起来，“不过这样也不错，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成了郑嫔，被父皇厌弃，差点被打入冷宫，真是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