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美兰到医院一看，脸一白，当时就软了半边腿。
周景阳的两侧脸颊起码肿了一倍大，口腔里还被人用布包裹的石子儿塞着，因为脸部肿胀后，嘴巴不能像之前那样张开，她自己取不出来，所以大家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嘴还被塞着。
医生就拿着手术剪将她嘴里的布剪开，一颗一颗将石子儿取出来，这才看清她的伤。
她满嘴都是细小的伤痕，虽然没有致命伤，也没有伤到牙冠，但是满口腔密密麻麻的伤口，也十分骇人。
口腔不像皮肤，都是黏膜，因为不停分泌唾液，伤口本来就比其他地方愈合得慢，这一嘴的伤，起码十天半月说不了话，甚至连进食都十分艰难。
毕竟食物进入食道不可能不通过口腔，但凡有东西沾到伤口，必然是要加剧疼痛。
医生从业多年，大大小小的外伤也见过不少，缺胳膊断腿掉肠子都不觉得意外，但打人专打嘴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伤不重，但侮辱人又折磨人。
钟美兰看着周景阳疼得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心疼得直掉眼泪。
“到底是谁干的！”
傅屿川绷着脸，紧抿着唇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警察敲门进来，“周先生，钟女士，伤者怎么样，方便做笔录吗？”
钟美兰见周景阳点头，擦了擦眼泪，红着眼道，“进来吧。”
周景阳不能说话，所以警察的问询她只能通过手机打字回答。
警察详细询问了昨晚的事情。
周景阳只记得自己去上厕所，然后被人捂住口鼻，醒来的时候眼睛和嘴巴都被封着，之后就漫长的殴打。
想到昨晚的遭遇，周景阳就怕得浑身发抖，嗯嗯呀呀想说话。
警察本想询问一下细节，但是一提到昨晚的事情，周景阳就一脸的惊恐直哆嗦，配着她那张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实在是不忍直视。
于是便换了话题，“他们除了打你，还有别的行为吗？”
钟美兰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你们问的是什么问题？让你们来抓人，你们在这儿耽误时间？再晚一会儿人都跑了！”
警察皱起眉，“钟女士，这是例行询问，我们得知道案件细节，才能知道侦破方向。”
“那你们问了半天，有头绪吗？”
警察抿起唇，酒吧那边去调监控的同事还没反馈回来有用的消息，目前还毫无进展，不过这又没丢东西，又没有受到侵犯，只是把人打了一顿……
“周小姐，你最近有没有跟什么人起过冲突，或者跟什么人结过怨？”
警察话音刚落，钟美兰瞬间就想到了昨天的事，她咬牙道，“沈若晚！一定是她！”
“不可能，”傅屿川瞬间否决，“她昨晚跟我在一起。”
钟美兰恼怒，“她就不能找别人做吗？昨天她冲过来时候看景阳的那个眼神，你以为我没看到吗？”
傅屿川沉下脸，“周景阳把老爷子伤成那样，她能有什么好脸色？”
“你到现在你还护着她，你看看妹妹都被人打成什么样子了！”
傅屿川抿起唇，“做错事不好好反省，还跑去酒吧，要不是你惯着她，昨晚会出事吗？”
钟美兰气得嘴唇直抖，“傅屿川！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
警察被这两人吵得一脸懵逼，插嘴问道，“谁是沈若晚？”
钟美兰气火攻心，扭头就对警察说了昨天的事，随后道，“她肯定是因为昨天的事怀恨在心，这才叫人私下动了手。景阳从不与人结怨，偏偏出了昨天的事，晚上就被人打成这样，不是她还有谁？”
警察一听，觉得确实有嫌疑，便问道，“她人在哪儿？”
“我带你们去。”
傅屿川拦住几人去路，抿起唇，“晚一会儿我带她过去，她现在在照周病人。”
警察打量着傅屿川的反应，说，“周先生，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询问而已，只要没有嫌疑，不会耽搁太久，问个话，没什么吧？”
钟美兰早已迫不及待，领着警察气势汹汹就往老太爷的病房走去。
傅屿川沉着脸，从病房出来便接到了林书的电话。
“周总，监控没有拍到绑架景阳小姐的人的正脸，而且酒吧附近十点段的监控已经被人为篡改了，警方现在正在盘问目击者，别的暂时没有消息。”
“知道是什么人篡改的吗？”
“不清楚，监控室昨晚值班的人告假回老家了，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
傅屿川沉默了片刻，道，“先他们一步找到人。”
“明白。”
————
“再喝两口吧。”沈若晚低声劝老太爷。
“歇会儿再喝，”太爷爷叹了口气，“我这儿有人照周，你在家好好休息就行了，一大早就跑过来干嘛？”
沈若晚放下碗筷，“生物钟都被您打乱了，过了七点就睡不着了。”
太爷爷“嘿嘿”笑了笑，随后问道，“你昨晚没有跟周小子吵架吧？”
沈若晚垂着眼，“我跟他吵什么？懒得搭理他。”
“其实周小子还不错啦，找的这个护工特别贴心。”
沈若晚不以为意，“有钱谁找不到？”
“关键是有心，你爸你叔他们差这点钱吗，他们哪有这份心？”
沈若晚不接话。
“今天你早点回家，别再跟周小子置气了，不然我住院也不安心，我不安心就吃不进去东西，吃不进去东西我伤口就好得慢，伤口好得慢我就出不了院，所以为了我早点出院，你不许跟他生气了。”
沈若晚被他的歪理绕得一阵无语，在老爷子的软磨硬泡下，才勉强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人大力推开，钟美兰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对身后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道，“就是她。”
沈若晚一怔，眼神沉了几分。
警察打量着沈若晚，只觉得这张脸无比眼熟，随即问道，“请问是沈若晚女士吗？
沈若晚站起身还没说话，钟美兰就一脸愤怒地抓住她的胳膊，“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找人把景阳打成那样？是不是你？！”
沈若晚皱起眉，一脸不明所以，“妈，您在说什么？景阳怎么了？”
“你还给我装！”钟美兰看见她就想到周景阳满脸是血的惨样，扬手就朝她脸上扇过来。
太爷爷睚眦目裂，锤着床褥喊道，“你敢！”
沈若晚都已经做好挨着一巴掌的准备，结果下一秒，手腕被人攥住，猛地将她扯到了一边，那一巴掌结实落下，发出声响，却是打在了傅屿川的下巴上。
她锋利的指甲划过傅屿川的下巴，那里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沈若晚怔怔地看着傅屿川，手指不觉攥紧。
傅屿川顶了顶腮帮，一脸阴沉地看着钟美兰，“闹够了没？闹够了就出去说！”
钟美兰脸色异常难看，没想到傅屿川会替沈若晚挨下这一巴掌，他动手拦她都不会这么生气。
警察也赶紧上前劝解，“钟女士，您先别激动，是不是调查清楚再说。”说罢，扭头对沈若晚道，“沈若晚女士，昨晚西环路发生了一起暴力伤人事件，我们想找你了解下情况，方便出去说吗？”
老太爷一听“暴力伤人”，立马撑着身体想坐起来。
“什么暴力伤人？你们弄错了吧？”
警察想到老太爷也许是这件事情的导火索，可能也跟案件有关，便跟他说了周景阳被人殴打的事。
太爷爷听完立马道，“绝不可能是星星，她昨晚上在医院照周我，哪里有时间出去做这些？”
警察挑了下眉，又有一个给沈若晚做不在场证明的。
“我们也没说是她做的，就是问一下情况。”
“那就在这里问！当着我的面，她都敢动手，背着我，谁知道你们会怎么办案？”
警察语塞，他们当时就是反应慢了点，谁知道穿得人五人六的钟美兰会冲上去动手呢？
钟美兰冷冷道，“当着你的面，让你给她找借口开脱吗？”
“那就不要询问，”太爷爷气恼道，“有证据你们直接抓人，没证据就给我出去！”
双方正僵持着，门口传来一道男声，“这么多人啊？”
众人转头，只见宋天骏抱着一束花一脸惊讶地站在门口。
傅屿川拧起眉，“你怎么来了？”
“昨晚送周太太回医院，听说她家里人住院，我就寻思着过来探望探望，”他顿了顿，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两个警察身上，“这是在干嘛？”
警察抓住宋天骏话里的字眼，问道，“你说昨晚沈若晚女士跟你在一起？”
宋天骏点头，“我找她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昨晚她来医院还是我送她过来的。”
两名警察互相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道，“你们什么时间段出去的？”
“八点多还是九点多，差不多就这个点，聊了很长时间，之后我就送她回医院了。”
沈若晚抬眼看向宋天骏，对方神色自然，还问警察，“你们来调查什么事啊？”
话音刚落，警察手机上就收到了同事发来的反馈，沈若晚确实是一点回的医院，两点回的家，送他来医院的那辆宾利，车主也正是眼前这个人。
时间信息完全对得上，并没有证据表明沈若晚有直接参与这起暴力事件。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没有新的线索前，这样的问话已经没有意义，警察便道，“那就不打扰了。”
钟美兰见警察什么都没做就要走人，顿时着急起来，“什么都没查清楚，人也不抓，你们这就要走？”
“钟女士，我们理解您想急切抓住凶手的心，但破案不是凭空测测，觉得谁有嫌疑就能随便抓人。您放心，我们会持续跟进这个案件，有新的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您。”
钟美兰哪里接受得了这样的结果，口不择言道，“你们这群废物！”
警察脸色一变，“钟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辞！”
钟美兰剜了沈若晚一眼，怒气冲冲地离开病房。
沈若晚抿起唇，上前道，“不好意思两位警官，我妈脾气有点急，但没有恶意，我送你们出去吧。”
她语气温和，完全不像是钟美兰嘴里形容那种人。
而且，石头放进嘴里扇巴掌的行为，一般人哪儿想得出来？
等上了电梯，其中一个警察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她是不是《法域》第一个故事里的女主角？”
另一人一愣，急忙翻开手机，一对比，还真是。
“她是个演员……演员是不是特别会演戏？”
“我看那个姓钟的才会演戏呢，外面一直传她贤惠淑德，她哪一样沾了？就算真是她儿媳做的，我觉得也情有可原，家里老人被打成那样，不打回去天理难容。”
“你是个警察，还天理难容。”
……
太爷爷第一次收到鲜花，觉得非常开心。
沈若晚回来的时候，他就将花抱在怀里，不停地问宋天骏每一样花的名字。
宋天骏倒是很有耐心，一个一个跟他讲。
傅屿川不在病房，也许是去看周景阳去了，沈若晚并不在意。
“小宋，你也是周小子的朋友？”
“我跟北柠也是朋友，北柠救过我妹妹，我与她十分投缘。”
太爷爷笑了笑，“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老把救人的事挂在嘴边，我瞧着你便觉得面善，星星肯定也是这么觉得。”
真正的朋友不会总把人情挂在嘴边，老爷子不是一般的通透。
聊了不多久，傅屿川就来了。
宋天骏又呆了一会儿，就称有事要走，太爷爷便让傅屿川去送客。
从病房出来，傅屿川便道，“监控是你调换的吗？”
宋天骏不明所以，“什么监控？”
傅屿川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
但宋天骏的神色非常平静，半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傅屿川压了压唇角，良久才道，“没什么。”
离开医院，上了车，宋天骏便问荣胥，“都处理干净了吗？”
“刚弄好，周总就过去查了。”
“不过他晚了一步，监控已经我已经粉饰干净了。”荣胥顿了顿，“周总怀疑您了吗？”
宋天骏松松了领带，“傅屿川又不傻，我给给沈若晚作证，他能不怀疑吗？他知道周景阳出事肯定第一时间就要查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