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伊辅冷冷瞥了陆南弦一眼,没有任何回应,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坐到了他刚刚坐的主位上。

    陆南弦毫不在意,施施然转了个身,缓缓开口:“听闻南宫将军现在就在东宫?啧啧,真不愧是铁血沙场的女人,伤成那样,远距八百里也能找回来。”

    提起简央漾,厉伊辅冷目横眉:“是你抓了她?”

    陆南弦一时大笑不已:“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不是我抓了她,是我将她从平阳谷救了回来。不过,南宫将军的身子真是让人迷恋,有滋有味,就是可惜,让她逃走了。”

    “嘭”一声,厉伊辅手边的茶盏砸在地上,水花四溅。

    在陆南弦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记拳头就已经落在了脸上。

    厉伊辅怒不可遏,揪住他的衣襟又是一拳,陆南弦吃痛,反身还手。

    清凉院。

    夜色渐浓,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简央漾坐在窗边,愣愣看着雨线如丝,眉间纠结。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一段空白的记忆……

    突然,门被人推开。

    她一转头,看见厉伊辅走了进来,嘴角处有一小块淤青。

    她起身上前,神情不自觉紧张:“你这是怎么了?”

    厉伊辅沉着脸看向她,双手扳过她的肩头,眼神如刀:“简央漾,你拿什么换你自己活着回来的?是姜国布防图,还是你的身体?!”

    简央漾愣在原地,只觉一阵寒意从心尖传到指间。

    她身子绷紧,她不记得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可她绝对不会背叛姜国的。

    她挣开他双手的桎梏:“我绝不会做这种事!”

    厉伊辅却一手握住她的左手,蓦地伸手拉开她的袖子,看向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怒意滔天:“那你告诉我,你手腕上的守宫砂为何不在!”

    简央漾脸色一白,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果真一片光洁!

    夜雨陡然变大,雨水打在屋檐,如鼓点般响起。

    厉伊辅的眼睛已经被怒火烧红:“是陆南弦对不对?你把自己卖给了他!”

    简央漾摇头,脑中一片混沌。

    “你还装!”厉伊辅一把甩开她的手,眼中满是嫌恶。

    简央漾一下不稳,摔到了地上。

    厉伊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森冷:“既然如此,我会让父皇解除婚约,姜国的太子妃绝不能是个为了活着不择手段,出卖自己和家国的国贼!”

    第七章请殿下烧了吧

    句句如刀,震耳发聩。

    简央漾眼看着他摔门而去,身影消失在黑夜沉暮的大雨之中。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埋下头,肩头控制不住微微颤动着。

    徒步八百里,她活下来第一个想见的人,这般厌恶她,甚至怀疑她对姜国的忠诚!

    一场大雨将她的心淋得透凉,铁寒荆棘刺入心底直勾得痛彻心扉。

    简央漾回到了将军府。

    无人相阻,无人相送。

    许慎替她把完脉,脸色凝重:“南宫将军,你应是被人灌下了失魂汤,才会失去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

    简央漾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看着窗外那棵长得茂盛的紫薇树,眼神悠远。

    九岁那年,厉伊辅亲手在这院子里种下这棵紫薇树,说是虽然找不到她喜欢的长生花,但是紫薇花代表了他的守护。

    九年过去,紫薇树长大了,紫薇花开了一年又一年,他却从没再来看过。

    许慎见她这样,脸色严肃起来:“你要是想找回那段记忆,就一定要配合我,听到没有!”

    简央漾这才收回眼神,微微点头:“好。”

    御书房。

    皇帝看着跟前坚定要退婚的厉伊辅,脸色难看。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其实,阿玥出征之前就已经同朕说过,要与你退婚了。”

    厉伊辅脸色一沉,握拳的手又紧了紧。

    简央漾竟然早就想要同他退婚了!

    不知为何,他心底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反倒升起一丝怒意,强挤出四个字:“求之不得!”

    可是回到东宫,他摔了桌上的茶盏,心情莫名烦躁:“来人,给本宫拿酒来!”

    一杯接一杯,似乎喝醉了,心底才不会这般烦闷。

    翌日,相府大公子娶亲,简央漾接了帖子前去恭贺。

    她才刚进相府,就遇到一群女眷,为首的正是丞相的女儿——林瑟瑟。

    林瑟瑟看见她,掩住嘴轻笑:“呦,这不是咱们未来的太子妃吗?”

    立刻有人接话:“什么太子妃,昨日太子殿下亲自去求了陛下要与她退婚,她还算哪门子太子妃。”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摆明了是故意在等着她。

    简央漾心中却没什么波澜,那些无奈和痛楚她早就在厉伊辅那里受过了,又何须旁人再来提醒。

    她不做理会,绕过她们正要走,忽然看见游廊拐角处,一个跛着腿的玄衣男子匆匆往相府书房走去。

    那人左脸一道深长狰狞的疤痕,看起来格外可怖。

    简央漾忽然感觉脑海中一阵刺痛,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从丽嘉相府回来,没过两日,皇帝便召她入宫。

    简央漾心中有感,找出当年的婚书,入了宫。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

    相较于她的平静,皇帝和厉伊辅的脸色都很是难看。

    简央漾看着面色憔悴的厉伊辅,有些担忧。

    但她没说话,只将婚书呈上,又解下脖子上带了十几年的玉佩,递到厉伊辅跟前。

    她语气平缓:“太子殿下,这是当年交换的定亲信物,物归原主。”

    厉伊辅定定看着那玉,没有接。

    他不自觉的抿唇看向她,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另一枚玉佩本宫丢了,没找到。”

    简央漾拿着玉佩的手不由紧了紧,那句话似尖刀在她心中翻搅。

    原来,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没有人知道她用了多大力气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波。

    她苦笑一声收回手,冲皇帝行礼:“既然如此,请陛下烧毁婚书,此事也算作罢。”

    皇帝看着眼前两人,气得脸都在发红,狠拍了一下桌子,怒然起身:“朕是管不了此事,随你们吧!”

    说完,皇帝满脸怒意地走了出去,整个御书房只剩下了简央漾和厉伊辅。

    一片寂静中,两人谁也没有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