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主动请愿想成为宋鹤卿的同桌。
理由无他,而是觉得他是我补课的最佳人选。
我从来不觉得不耻下问是件丢人的事。
我也很愿意承认宋鹤卿的解题思路最为简洁清晰。
所以,我靠近他,就是带了不纯的目的。
但他有点难接近。
而且老师对他保护得过分出奇。
「林烟是吧?老师知道你转学是为了宋鹤卿,但你们是学生,学生自然要以学习为重,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考虑,这成为宋鹤卿同桌的申请,我就暂时不给你安排了啊。」
我有些不解:「老师,我是为了宋鹤卿转来的,但我觉得这样才有益于我的学习啊。」
毕竟同桌能够方便我随时问题,还能让我近身研究他的学习思路。
可班主任沉下了脸,她不光说我冥顽不灵,临走前还批评我一句。
「还以为你是个老实学习的孩子,没想到也和那些小姑娘一样,现在的孩子,真的……啧啧啧。」
我:「???」
怎么,你们一中管爱学习叫冥顽不灵吗?
……
老师这走不通,我只好去找宋鹤卿本人。
我问他:「我能不能和你做同桌?」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眉目清冷,又低下头写起了题。
被无视的我有些微愠,又重复了一遍。
「我能当你同桌吗?」
他这回倒是干脆,余光都没给我一个。
四周传来打量的目光与隐隐的嘲笑。
直到第三天,我看见一个温软乖巧的女生问他题时得到了回应。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搞错了方向。
原来他们一中是要靠这种模式交流问题。
嗨,早说嘛。
我林烟向来能屈能伸。
为了成为第一。
别说装乖了,让我喊他爹都行!
就这样,我迎来了我的装乖(装孙子)生涯。
一开始,宋鹤卿还是对我爱答不理。
作为万年的高分常青树,他确实有高傲的资本。
烟姐我不跟他置气。
终于,在我不懈努力问题的第五天。
他扫了眼我手上的题,微微怔愣,难得没有转回头去。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接过我手里的试卷,专注地在纸上解析,勾起了唇角。
小样,这我从上届竞赛冠军那拿来的题,还拿捏不了你?
他思考的模样很认真。
眉心微蹙,侧脸温润,没有平日里那么的冷漠而不近人情。
只不过,他解题的速度十分出乎我的意料。
只见他在纸面上轻松勾勒了几笔,三五个公式,就将整个题目的核心剖析而出。
指尖如玉,黑笔如棋,是语言文学中最为简单的对比。
我看得左眼莫名一跳,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再回神时,对上了他那双略有不耐的眼。
「你要走竞赛?」
「是啊,怎么了吗?」我故作天真。
他沉思了两秒。
「那你还是放弃吧。」
「……」
我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有建树性的话,果然还是不能指望他嘴里吐出什么象牙。
其实给他的这道题,我不是不会。
而是想听听他有什么更好的解题方式。
毕竟到了竞赛这种程度,往往决定胜负的,是一个人的思维方式。
我想要学的,也只是他的解题逻辑。
而这,恰恰是我最致命的弱点,也是人们常挂在嘴里的「天赋」。
既然我没有这个天赋,那我就给自己创造一个天赋。
我从不服输,但也切忌盲目自信。
因此,只要是我尽我所能的努力到底,就算结果不如预期,我也能坦然接受。
可我这刚斗志昂扬,宋鹤卿就想让我轻言放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第一次的月考来得很快。
不出意外,他第一,我第二。
总分差了三十,犹如天壑。
晚自习总结,班主任隐忍笑意。
「这次年级第一、第二都出在我们班,大家没事多像宋鹤卿与林烟学习学习。」
事后,她又单独找上我。
「林烟,老师知道你是个爱学习的孩子,但你在某些方面不如宋鹤卿,以你的成绩,只要安心放在高考这条路上,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鼓励、表扬与正确引导。
班主任说得没有毛病。
只是在我离开后。
她对别的老师惋惜:「可惜了,是个女生,终归是不如男生脑子好使的。」
我站在角落里,低头扬唇,笑了笑。
……
回班里的路上,我遇到了宋鹤卿。
他被一群人围在一起。
在艳羡声里,他的表情云淡风轻。
看起来就像虽俯瞰众生,却荣宠不惊的谦逊。
他看见了我,眼波微澜。
「你这次考得不错,希望下次能维持住。」
听起来也像极了鼓励。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班主任有什么血缘关系。
我捏紧了身侧的手,皮笑肉不笑,在众人艳羡又嫉妒的目光中吊着嗓子:「谢谢班长的关心呢~」
唱戏嘛,谁不会呢?
第二天早课,月考卷子回顾分析。
下课后,教室里重新充满生气。
我拿着昨夜新找的竞赛题,准备去找宋鹤卿。
不巧,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生。
马尾、雀斑。
低头,颔首。
带着些难以讨巧俗世的不自信。
我对她有点印象。
成绩好像一般,人也有点内向,平日里没有什么存在感。
没看出来,也是一个热爱学习的。
学习面前,应当予以尊重。
我倚在墙边,没有过去,准备等她结束。
她的面色有些微红。
桌面下,手指也无措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踌躇许久后,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她声如蚊蝇。
「班、班长,刚才老师讲的我没听懂,可以麻烦你给我再讲一下吗?」
宋鹤卿抬起了头,眉头微蹙,不耐至极。
「我没有多余时间浪费在你的没听懂身上。
「还有——我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语气厌烦而又冷漠。
一如他当年评价我时,那般地趾高气扬。
教室里响起尖锐的哄笑。
女生的脸刹那通红,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哑然不知如何辩解。
但她的闷不作声,成了某些人嘴里的乐子。
「杨乐,没看出来啊,你竟然喜欢我们学神!」
「喜欢就表白呀,装什么问题!」
「哈哈哈哈哈,你看她脸红的。」
她的红贯穿了脸与脖颈,整个人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我、我没有,我不是——」
「没有什么,不是什么呀,别害羞了杨乐,喜欢咱们学神又不丢人!」
霎时间,四面八方的语言巨兽汹涌而至。
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的嗫嚅压制在了尘埃里。
我看向坐在她身前的宋鹤卿。
他执笔看题,旁若无物,仿佛整件事与他毫无关系,始终矜贵又清高的沉寂在他的高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