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无尽仙屠 > 章节目录 第8章:秘密
    从滇南市区坐车向西走,不到二十公里公路便一头扎进了深山之中,磅礴的山峦突兀而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片平原与山脉的转折间显得格外突出。山高林密把秋天的太阳遮得严严实实,深过膝盖的野草偶然间抖动一下,都能让走在后面的背包男子浑身一颤。



    燕歌手中的木棒不断拨打着前方的草丛,随着木棒击打之下草丛中不时会有轻微的声响,他知道那是蛇虫被惊走的声音。



    已经进山走了五六公里了,燕歌心里默默估算着,按照这种走法,难道说自己的目的地是在边境上?滇南是南中国边境城市,距离中缅边境只有几十里,早晨出发开车往西走了十二公里,然后下车再转而向南一直走到现在,公司究竟要自己来接的是什么货?想到这里他的心忽然一沉,缅甸出产的东西可是不多,莫非是……



    在丛林中行走尤其的慢,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燕歌四处张望一下,却见左边几十米外有棵两人环抱的大树,树根在地面隆起,周围倒也清清爽爽,却是个可以暂歇的好地方。



    “升哥,我们休息一下?那边有个地方不错,你看怎么样?”燕歌回头,望着身后两米外那个已经满身大汗背着双肩包的男子,指了指方才看好的地方。



    黄升急喘几口胸腹起伏,抬头用脏兮兮的手背在脸上抹了把汗,顺着燕歌手指方向看去,神情间略显犹豫。燕歌又说道:“升哥,咱们上午出门到现在还没进食,这一路可不好走,没吃饭哪来的力气赶路,还是休息一下吧。”



    升哥的神情更发犹豫起来,透着油光胖乎乎的脸上褶皱几下,伸手按了按背上的包,这才勉强的点点头:“那就休息一会,你带路吧。”



    “好。”燕歌不再多话,手中木棒挥舞起来,脚下加快步伐,心里却是想起从前用得最顺手的开山刀,倘若带了开山刀过来,也不至于走的这么累。转念间,他心中更发狐疑,这次不远千里来到这个地方,一直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要接的是什么货,这里面定有不可告人的玄机。



    重重的坐下,黄升大口的喘息着,中年发福的他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条路他有八年没有走过,这一趟可真算是折磨了。转头看了眼正在背包中掏着东西的燕歌,黄升往后靠了靠,感觉到背包里里装着的那包硬邦邦的东西抵住后背,心里踏实了许多。



    “给。”燕歌递过一瓶水,笑着问道:“升哥,咱们这是去哪,还远不远?”



    黄升伸手接过,旋开盖子一气灌下去大半瓶,剩下的抖了抖淋在自己头上,手掌抹了一把脸感觉舒服了不少。随手把矿泉水瓶扔出去,看着白色的瓶子打着旋飞进草丛,黄升这才摇摇头:“不远了,别问那么多,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回去以后总少不了你的好处。”



    “饼干要不要?”燕歌从包里又掏出一包饼干,一把撕开包装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



    “不要了,干干的吃不下。”黄升舔了舔嘴唇,喉结动了动摇头拒绝。他是真的吃不下,一口气走了四五个小时,嗓子冒烟般的难受,怎么还能吃得下那么干的东西。倘若是在八年前,他还是年轻体壮奔波在这条线上的年纪,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只是八年之后的今天,他却是不行了。燕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慢慢的啃着干硬的饼干,黄升闭上眼靠着树干微微喘息着,由着他说置若罔闻。



    他能感觉到燕歌絮絮叨叨的话中总是绕着目的地打转,心中或者起了疑心,不过这没有关系,再走上三四里路到了地方,自己的任务就已经完成。想到这个,腹中像是打了个结“咕噜”一声,黄升明白自己是有些饿了,心中微微感叹,年轻就是好,自己已经老了……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旁边早不再有悉悉索索的声响,想必燕歌已经吃完,黄升睁开眼睛,左右扫了一眼,正准备寻一下前进的方向,只是这一看间腾地心里一慌,自己身边空荡荡没有人,燕歌不知去向!



    “燕歌!”黄升张口大呼,已经干涸的脸上再次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在这。”燕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黄升浑身一紧,扶着树干站起,小心翼翼转回身,背后只有黄黑斑驳的老树干,黄升呆了呆,手掌飞快滑向腰间,指尖触着冰冷的枪柄。



    “升哥你醒了?”燕歌的声音听似近了些,随之而来的是轻松的脚步声:“咱们这就出发?”



    “是啊,不早了,赶紧走,还有不少路呢。”黄升哈哈笑答着,掌心依旧在腰边婆娑,不敢有丝毫懈怠。



    “哦。”随着应答声,燕歌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手中的木棒摇晃着,满脸的轻松:“升哥,往哪边走?”



    黄升忽然一阵明悟,明白对方刚才消失去做什么去了:“那边。”黄升的手一指左前方:“再往前走四五里路就到了,我们抓紧时间,要是天黑还到不了,麻烦就大了。”



    燕歌点点头:“知道。”



    他当然知道,热带丛林里的夜晚有多么危险,不说入夜出来觅食的猛兽和毒蛇,单是那吸血的蚂蝗和无处不在比轰炸机还吵的蚊子,铁打的汉子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在丛林里都活不到天明。



    “啪啦啪啦”的声音重新响起,和方才一样,燕歌挥舞着木棒走在前面,黄升紧了紧身上的背包紧随其后,两个人慢慢消失在深深的密林中。



    泣血的残阳一点一点的坠入远处山峰,黝黑神秘的尼西克山起了风,到处都是呼呼的风声,像是在召唤大山的灵魂,又像是在述说它亿万年的感伤。在风中摇动的叶子簌簌的响动,密林中慢慢变得昏暗起来,再过上一会便要彻底黑下来了。



    如果有人走到密林的深处,会奇怪的发现里面竟然有灯火晃动,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简陋的搭建了一间木屋,粗糙的原木连树皮都没有剥除,四面撑起不大的木屋的主干,墙壁和屋顶是用厚厚的木板钉起,虽然不堪入目却显得很结实。木屋没有窗户,门虚掩着,几个男人横七竖八的坐在里面,手中拿着扑克正在酣战。在屋外四周被清出一块平地,两个黝黑瘦小的男人背着AK47,站在一起吞吐烟雾小声的说话。



    “哗啦!”远远的传来一个声响,两个哨兵动作一僵,手中燃了一半的烟头凝固在空中,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紧接着又是一声“噼啪”声响,还有隐约的说话声。



    有人来了!



    哨兵一把扔掉手中的烟头,用力的踩灭。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一人匆匆向后跑去,一人端起枪往旁边小跑几步,伏下身隐在半人高的草丛中。不到片刻,木屋中的灯光突然熄灭,几个身影夺门而出四下分散,消失在四周漆黑的丛林中。



    “咔吧。”一个细微的声响,在黑乎乎的密林深处若有若无,呼呼的风声中这个声音微不足道,不用力根本无法听清。



    燕歌的身体猛然一僵,瞬间之后匍匐在地,粗糙的草叶割得脸上生疼,几只虫子惊慌飞舞四处乱撞。这种声音他无比的熟悉,这是拉动枪栓的声音!



    “怎么了?”黄升不明所以的问道,连忙紧走几步上前大声问道。在前面探路的燕歌为何忽然到地不起,眼见着就要到地方了,难道是被蛇咬了?黄升摇摇头,这不可能,哪有这么毒一口致命的蛇。



    “嘘……”燕歌转动脖子,手指在嘴唇上比了比,另一只手中的木棒消失不见,不知何时已握紧一把瑞士军刀。“升哥,前面有人,他们手里拿着家伙。”燕歌小声的说道。



    “有人?你确定?”黄升一颤,连忙矮下身来和燕歌趴在一起:“你怎么知道?”



    “有拉枪栓的声音,就在前面,要是没错的话,离我们不到三十米远,应该是发现我们了。”燕歌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往外侧挪动,和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靠得太近他不习惯,更因为这样不符合丛林战术守则。



    燕歌一面小心的挪动身体,一面心念电转思量眼下的危局该如何应对,在这刚刚入夜的热带丛林,对面定然不是一个人存在,手中有火器人数又不比自己少,还敢在这种要命的丛林里过夜的敌人让他很头疼。正思忖间,忽然听得黄升在一侧大声喊道:“前面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川帮老龙头派人办事来到此地,还请报个字号,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才好。”



    燕歌浑身一紧,一翻身像外侧滚几圈,蛇形鼠窜闪出几米之外,在这漆黑的夜里双方谁也看不见谁,刚才要是悄悄的后退还能躲得过去,可黄升这一嗓子直接告诉了对面的枪手自己的方位,不闪开的话只要一梭子弹过来,连死在谁的手里都看不清。



    “对面是川帮的人么?”密林深处响起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语调怪异得很,就像牙齿绊住了舌头含含糊糊很是不清。



    “正是,请问阁下的字号。”黄升大声的回道,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喜色,让不远处隐在草丛中的燕歌心生疑惑,莫非对面的人就是这次自己来到此处的目的?



    “我是殚帮的果力努,已经等你们很久了,怎么现在才到!”沙哑的声音不疾不徐,绕口的汉话不用心辨认还真不好懂。黄升一听大喜,双手一撑有些气喘的爬起来:“来时没走好,多绕了两圈冤枉路,让各位久等了。”



    说话间,对面亮起了一支电筒,对着这边晃了晃:“过来吧,你们来了几个人。”



    “两个。”黄升轻松的答道,伸手向燕歌招了招,却也不再等他,抬腿便往前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殚帮的兄弟等了许久了?真是惭愧,这条路我有好些年没有走过,倒是生疏了不少。”



    “呵呵,是啊,这尼西克山里是不好走,时间久了不记得路也很正常,就算我们也时常要小心的。”对面的人似乎也放下了戒心,笑呵呵的答着:“两位快过来吧,已经入夜了,再不进屋可不好受,山里的蚊虫可毒。”



    燕歌慢悠悠的爬起身,看黄升这大大方方的样子已经无需顾虑了,对面肯定是自己千里之行的下家。



    深一脚浅一脚跟在黄升的背后,燕歌的身体微微佝偻,双臂曲张着掌中的瑞士军刀笼在袖口中,目光不住的打量四周。不知怎么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按说听两人的对话,这条线起码维持了八年,不至于出什么意外才对。



    究竟是哪里不对?



    几十米的距离一点点的拉近,越是靠近燕歌心头越有种不安,脚步愈发的慢了些,前面黄升已经走到那人面前。黑暗中一点灯光亮起,顿时给人带来一种心灵上的暖意。密林的深处竟然搭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木屋,灯光便是从木屋中照射出来的。屋前站了一位个子不高的男人双手抱着肩膀满脸笑容看着走在前面的黄升。屋子里有个人影晃动一下,随后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抱着一把AK露出半边身子,枪口对着这边微微下垂,小心的戒备着。



    黄升脸上堆起笑容,步子不快不慢,老远便摊开双手,让对方看清自己手中没有武器:“在下川帮忠义堂黄升,朋友就是殚帮的果力努?”



    “我是果力努,黄先生你好。”站在屋前的男子点点头。黄升呵呵干笑几声,貌似随意的出声问道:“我来的时候,老龙头交待是和缅因上校进行交易,怎么……”



    “嗯,本来这单交易是该我父亲来的,只是他临时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只能我来了。”果力努似乎早猜到黄升会有疑问,平淡的答道:“我父亲也说了,这次来的会是老朋友,所以特意让我给你带来了一块玉。他说这是八年前答应送你的东西,只是这么多年来你却从未再来过尼西克山,所以只能让我代为转交了。”



    “哈哈,缅因上校对我老黄真是没话说,八年前的一句戏言还能记得,真让我受宠若惊。”黄升松了口气,最后的疑虑飞去了九霄云外,对方能说出这个因果,百分之百是缅因的至亲不会错了。



    “进屋里坐下说话吧,黄先生一路辛苦了。”果力努微微一笑侧过身,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慢着!”黄升未及说话,身后忽然响起燕歌的声音:“升哥,他们还有人埋伏着没出来。”



    黄升一惊,一手伸进了口袋,眼睛死死盯着果力努:“果力努,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果力努开怀大笑:“怪不得川帮能屹立百年不倒,果然是卧虎藏龙。”一边说着,果力努拍了拍手掌,掌声未落,两边“哗啦”脚步声响,两个穿着迷彩服的男子端着步枪从漆黑的林中走了出来。



    “两位还请原谅,出门在外不能不小心从事,想必应该可以理解吧。你们把枪收起来,黄先生是老朋友,不需要这么小心。”这后面一句,却是对着刚出来的两人说的。



    黄升两边一瞟,那两个走出来的男子各自收起杀人利器,可依旧没有放下戒心,手指扔搭在枪托上,看起来是一有异状便拔枪就射。这帮种鸦片的就是这么小心,黄升暗骂一声可也无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也计较不了这些了,黄升微笑道:“果力努先生请。”



    “远来是客,还是黄先生请。”果力努别看说起汉话来怪腔怪调,可还用得来成语。



    黄升犹豫一下,也不再坚持下去,大家都是黑道上打滚,刀头上舔血的主,又不是学堂的老夫子,哪需要这般惺惺作态?一边缓缓走进木屋,黄升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属下,出声招呼道:“燕歌,不用担心,果力努先生是我们的老朋友,你也进来吧。”



    燕歌没有出声,只是两边扫了一眼,迈步跟了上来。果力努站在原处未动,直到燕歌从他身边走过,忽然伸手拍了拍燕歌的肩膀:“燕歌?好名字,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想必你也是一条好汉。”



    燕歌感激的笑笑,略一点头:“承蒙夸奖,愧不敢当。”



    三人前后鱼贯而入,木屋里点着两支蜡烛,被人们进来时带起的风吹得摇摆不定,在幽静的山林中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之色。



    一张简陋的木桌,两端坐着两个人,桌上烛光摇动。



    燕歌的眼神微微漂移,门外两个持枪的人一左一右站着,果力努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枪手严阵以待,这个阵势或许只要自己有一点风吹草动,那低垂的枪口立即就能抬起来喷出火焰,将自己打成蜂窝。



    黄升很放松,在他的脸上完全找不出一丝警觉,川帮和殚帮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从四十年前两家一起合作以来,几十年下来之间的联盟早就根深蒂固,对方不可能因为这么点钱对自己下手。



    “果力努,还是老规矩。”黄升一边说,一边拎起放在一旁的背包,一把扯开拉链露出其中的密码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当然,规矩不可废。”果力努笑着抬了抬手,身后的枪手转身,从屋子一角拎出一个大旅行包摆在果力努面前。燕歌的眼角一跳,一路上的隐隐猜测已经变成现实,自己真的是贩毒来了。“一入江湖,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父亲的话忽然在脑海中忆起,自己是错了吗?燕歌有些恍惚,放在口袋里的手摸着那个冰冷的东西,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在这个时候分心,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哈哈,果力努先生是个痛快人。”黄升一面笑着,一面把密码箱从背包中搬出来,轻轻放上桌面。



    “哗啦”



    果力努一扯旅行包的拉链,一袋袋晶白粉末用透明的塑料袋装好,摆的整整齐齐。“咔哒”一声轻响,密码箱打开,露出将箱子装得满满的千元大钞。



    “华元三千万,现钞,果力努先生验一验。”黄升接过果力努递过来的白粉,把装满现钞的箱子推了过去。



    “不用验了,我们两家都是老朋友,这么点钱算得什么。”说是这么说,燕歌依旧发现果力努的手在密码箱中随手取出一叠,手指轻拂过簇新的钞票边缘,“哗啦”轻响中一股钱的味道扑鼻而来。



    “没错没错!”黄升满意的放下手里的那包白粉,粉袋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破洞,那是他验货的结果。“合作愉快,果力努。以后有时间可以来西川走走,我们川帮必然扫榻相迎。”



    “呵呵,一定一定。”果力努随口应着,一伸手把密码箱的盖子合上,顺手放到脚旁,却没有一点要结束这次交易的意思,笑吟吟的看着黄升。空荡荡的桌子上烛影漂浮,山风打着旋吹进屋子,烛光跳动着照得屋里的人们脸上阴晴不定,带上几分诡异之色。



    “哗啦!”轻轻的响声如同雷鸣在耳边震响,燕歌警觉的一转头,门外的枪手齐齐站在门前,手中AK平举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果力努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歌退后一步,平静的问道。



    “哦?是的,你应该还不知道。”果力努轻松的拍拍手掌,拂去那不存在手心的尘屑,脸上是淡淡的笑意:“这件事可能要黄先生回答你,我只是应朋友的请求,顺手帮一个小忙而已,对于你们的恩怨一点都不了解。”



    “升哥,这是为什么?”燕歌沉声问道,手中攥得紧紧。他真的想不通,自己这么一个几个月前还只是娱乐城保安部主管的小人物,是什么原因值得黄升这种川帮的大佬用这种办法对付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川帮和殚帮,他甚至还是第一次听说,根本不存在知道什么秘密要被灭口一说;要说结仇的话,自己和黄升也就是这两个月见过三五面,加一起连话都没说过几十句,犯得上把自己巴巴的诳到尼西克山来送死么,这完全不合逻辑。



    燕歌的疑问黄升不答,只是望着果力努说道:“果力努先生,你动手就可以了,这只是件小事,没必要说出来贻笑大方。”



    果力努眨了眨眼,摊摊手道:“黄先生,尼西克山的晚上是不能走人的,反正这一夜漫长,你就说出来给我听听,打发一下时间也不错。我也有点好奇,这个燕歌先生如此年轻,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你们的老龙头发怒,要在这里除掉他?当然,如果这牵涉到你们帮中的秘密,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不过我想以燕歌先生的这种身份,也不太可能涉及到太深的东西。”



    “那好吧,”黄升沉默一下,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看着燕歌缓缓说道:“原本这个原因是不该说的,可既然果力努先生想听,那说出来也没有关系,顺便也能让你安心的去,不至于连自己为什么而死都不知道,算是我还了你这一路相伴的香火情。”



    燕歌木然,望着黄升一言不发,只是起伏的胸膛告诉着人们,他现在心中的激荡。黄升的眼神在燕歌放在裤袋中隆起的手上一瞟,嘴角轻蔑的笑了笑,到了这个时候已是大局已定,燕歌就算身手不错,在三个一触即发的枪口指下,也不可能有回天之力。略略整理一下思绪,咳嗽一声,黄升这才慢悠悠的问道。



    “燕歌,你本来是准备下个月结婚吧?”



    燕歌一愣,眼眸一亮随即黯淡下来:“和这个有关系吗?”



    “当然,”黄升耸耸肩,转头看着果力努笑了笑,这才接着说道:“雨琪很漂亮,北平新政大学毕业,在西川参政会工作,你们之间相识有一年多,一年零四个月,我没说错吧。”



    “你查过我?”燕歌沉声问道。



    “哈哈!”黄升大笑,笑声在幽深的夜林里显得如此突兀,“燕歌,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我可没有心思去查你。一个下属娱乐城的保安部主管,值得我黄二爷去查吗?我想你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此我便告诉你,也让你不至于做个枉死鬼。”



    “没错,你们说的川帮殚帮什么老龙头,我的确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刚才你交易的是毒品?”燕歌点头承认,承认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燕歌的确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他只是遵从四通贸易公司总经理桑达的吩咐,和公司的财务总监黄升一起到缅甸购买玉石,谁能知道会是这种交易?



    “川帮,成立于前清咸丰年间,到今天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西川第一大帮派,你没有听说过?”黄升饶有兴趣的问道,他煞是奇怪,西川人如何会连川帮的大名都没有听说,虽说从三十年前川帮被帝国政府列为三十个非法组织之一后,活动从地上转移到地下,可在西川省的市井街道中,势力照样庞大得很,土生土长的人家妇孺皆知。



    “算了,我们还是说正题吧,川帮你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这并不重要,反正你以后也没机会知道了。现在说的是你为什么会被派来送死,是老龙头让你和我一起来的,记得吗?”



    “老龙头?”燕歌哑然。



    “哦,你不知道川帮,那老龙头定然也是不知的。川帮历来有七大龙头,也就是全帮地位最高的几个人。大龙头总揽全局,二龙头坐镇西川首府成都府,剩下五大龙头分管各地的组织,而第七把交椅便是你眼里的桑达桑总在座,管理西川最南面的清江府,也负责和这边殚帮朋友的交易。咱们西川人以老为小,称呼小龙头总是有些不恭敬,所以我们称小龙头做老龙头,你大概明白了?”黄升侃侃而谈,长夜漫漫时间还早,他不介意给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子普及一下帮派知识,反正这些东西根本谈不上秘密,只要是道上混的兄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燕歌点头:“你是说桑总坐着川帮的第七把交椅,看起来川帮的势力真的不小。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金帝娱乐城上班一年多来从未与谁结仇,后来到了贸易公司,这才两个月更谈不上有什么恩怨。杀人总要个理由,你们川帮也不可能无缘无故伤人性命,何况还是这种借刀杀人的法子,至于吗?”



    或许是因为大难临头,已经是刀架在脖子上无法反抗,燕歌脸上不见一丝惧意,反而坦然起来。



    “呵呵,不知道你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刚才我已经提示你了,你现在的处境和一个人有关,那就是你的未婚妻雨琪。”黄升冷笑几声,他懒得去想燕歌是真笨还是装笨,这已经不重要。



    “雨琪……为什么?”燕歌神情一紧,那是他深爱的女人,这辈子爱过的第一个女人,也许将会是最后一个。



    “是了,你是不知道雨琪身份的,所以才会奇怪。”黄升得意的笑着,就像是阴谋得逞的老狐狸,胖胖的脸上泛着油光。



    雨琪的身份?燕歌的脸色阴晴不定,此时他忽然想起和雨琪在一起时的种种不解之处来。在黄升没有说出此话之前,他从未多想过什么,只是现在却感到了万分不安。



    “雨琪有什么身份,她不过和我一样,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还能有什么?”燕歌果断的问道。



    却不料黄升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嘴巴,伸手的上衣口袋里摸索一下,掏出一包香烟,抽出几根先给果力努扔过一根去,果力努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不习惯抽你们的那种烟,味道太淡。”



    黄升笑笑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烟雾:“果力努,走了这么远的路,你这里有什么吃的东西没有,年纪大了身体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不定时进餐胃总是受不了。”



    果力努想了想,笑道:“压缩饼干,黄先生要不要?”



    “也可以,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就行。”



    果力努转头,枪手会意走到一边,弯下腰拿起墙边一个半截的木墩上的塑料袋拎了过来。



    “黄先生,这里面还有水,你请慢用。”果力努咧嘴一笑:“刚才你说到这位燕歌先生的未婚妻,我很好奇那位雨琪小姐的身份是什么,难道是你们川帮哪位大佬的孩子?”



    “呵呵,咳,咳……”黄升还没笑得几声,却是被压缩饼干呛着了,不住拍打着胸口,又连连吞下去几口清水,这才好了些可脸上依旧涨的通红。“不是不是,雨琪和我们川帮可没有关系,我们川帮也算是百年老字号,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就算真的哪位大佬看他不顺眼,在西川也就解决了,不至于要弄到这里来。”



    “那是为何?”果力努满脸的奇怪。



    “等等,等等。”黄升喘了两口,伸手松开几个扣子,想了想干脆把外套扣子全部解开,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好了,这人年纪一大,就是不行了。”黄升自嘲的一笑。



    “那个雨琪不是我们川帮的人,和川帮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倒是认识她,不过也只是见过几面,仅此而已。”黄升拿着块压缩饼干细细的嚼着,慢悠悠的说。



    “哦?那她是什么人?很漂亮?”



    现在问话的主角成了果力努,当事人却反倒成了旁观者般,燕歌竖起了耳朵静静的听着,雨琪他准备相守一生的女人,已经准备结婚的爱人,如何会不紧张?



    “自然是漂亮的,不然怎么会害人性命?”黄升似乎卖关子卖上瘾了,迟迟不说出事情的真相。



    “难道说有别人看中了她,所以就要除掉这位燕歌先生,横刀夺爱?”果力努也是无聊之极,尼西克山的夜晚没有人敢穿行,这个晚上只能在这个临时营地住下,听听故事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也不着急,天才刚刚黑下来不久,有的是时间用来办事。



    “不,”黄升老神在在的答道:“实际上不叫横刀夺爱,雨琪一直就是那个人的女人,这个傻小子只是被利用罢了。”



    “啊?”这句话说出来,房间里的人都是一愣,就连门外两个虎视眈眈的枪手也是疑惑不解。这一回黄升终于没有继续卖关子下去,接着又道:“漂亮的女人终是沾不得的,尤其是飞来的艳福。燕歌,你和雨琪是在娱乐城认识的,她喝醉了,然后你送她回家对不对?”



    “嗯。”燕歌低低的哼了一声,体温已经降到了冰点,只从黄升刚才的那些话里,他从前许多的疑惑迎刃而解,原来如此……



    “你不用奇怪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你们的认识就是我安排的。雨琪今年27岁了吧,27岁的女人从没有过男朋友是件很奇怪的事情,难免会招来流言蜚语。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是想要结婚的,就算她不能结婚,也要给家人一个交代,也要给亲朋好友一个说法。可惜的是,那个人却不可能给得了她婚姻,甚至他们之间的感情连光都见不得,所以他就让我给雨琪找一个可以结婚的对象,一个可以给出名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却又能够控制住不让雨琪摆脱他的对象。这个人,也就是你了。”



    “这……不可能,”燕歌茫然,语无伦次的反驳道:“我和雨琪是有感情的,不可能……”



    “你嘴上不信,心里却是信的,对不对?”黄升惋惜的说道。



    “其实你是个不错的人,我也不忍心这样对你,要怪就怪你做人太实在,竟然让雨琪对你有了感情。男人的嫉妒心很可怕,要是你对雨琪哪怕差一点,只要不让她生出要离开那个人的心思,你将来的一生肯定能平平安安。”



    燕歌咬着牙,紧闭着双唇一声不吭,他不愿意相信黄升的话,却找不到理由去否定这个刺进身体愈来愈深的尖刺。是的,只要想到过去一年多里雨琪偶然间异常的表现,上个月自己求婚时她的忧郁,无不是在印证着黄升的话。怪不得,像雨琪这么优秀条件这么好的女人,怎么找一个在娱乐场所做保安的男朋友?



    脑袋里纷纷乱乱,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滋味,悲、羞、怒、恨……



    “我不相信!”好半晌,燕歌一字一字的说道。



    黄升无奈的摇头:“信不信随你,反正真相我是告诉过你,等到了阎王爷那,你自然会明白是真是假。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恨就去恨雨琪和那个人,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原来是个无聊的故事……”果力努忽然叹了口气接话。



    黄升把手中的压缩饼干往桌上轻轻一放,伸手拿起水瓶猛灌两口,摇头答道:“果力努,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悬疑,生活其实很简单,哪有电视里那么多曲折?在江湖上这么多年,我见过生生死死的事情不可胜数,燕歌的遭遇算得上幸运的了。多少人只因为一言不合便横尸街头,又多少人只是因为大佬们的意气相争,白白的送了性命落了伤残不说,还只能换回别人的一声嘲笑。起码燕歌不像那些倒霉鬼一样冤枉,怎么说也能让美女落泪感怀,说不得还能记住他一辈子。古话说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多好的事?”



    “哈哈,不错,不错。”果力努大笑几声,竖起了大拇指:“黄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位燕歌先生的确死得其所了。”



    “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沉默了半天的燕歌忽然出声。



    黄升迟疑一下,伸手拂去嘴角的饼干渣,接着在外套几个口袋外面摸索几下,似乎想要找纸巾擦擦嘴。摸了一会,这才歉意的对着众人笑笑,两手伸进口袋接着摸索着,一面摸索一面别过头看着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果力努:“果力努,你也想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我是有点好奇。”果力努的眼睛瞟了瞟黄升的手说道。



    “可惜,这个人的身份我不能说。果力努,故事讲完了,你们可以动手了吧。”黄升的右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带出来一包纸巾。



    “好吧,早点办完也能早点休息。”果力努百无聊赖的叹口气,小小的木屋中气氛瞬间凝固。燕歌神情一紧,身体绷直,张一张嘴,可要说的话方在嗓子里还未说出,却被眼前的变化硬生生压了回去。



    烛影晃动着,把房间里数人的影子随着烛光不住摇动,气氛说不出的诡异。一个冰冷的枪口顶住黄升的后脑,果力努似笑非笑站起身,轻轻拨开黄升的衣服,露出他左手中握紧的手枪。



    黄升脸上红白变幻,一松手把枪扔在地上:“果力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川帮和你们殚帮几十年的交情,是什么原因让你背信弃义?”



    夜色越来越深,山风愈发的大了起来,树林中连绵不绝的凄厉响着,黑漆漆的山林在风中起伏。



    烛光明灭,屋中针落可听。



    “为什么?以黄先生这么聪明的人,还会猜不出来吗?”果力努的脸上是淡淡的冷笑。“你刚才说过一句话,我可以重复一遍: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恨就去恨请我们动手的那个人,我也只是一把刀而已。”



    “你是说……”黄升默然一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亏我跟了他二十年,风里来雨里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原以为慢慢退出来能够避开这种轮回,没想到还是难逃一劫。”



    “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总是让人放心不下的,我可以理解桑先生的难处。不过你放心,桑先生请我转告你,你死以后他会善待你的家小,不会让他们受一点委屈。”果力努玩味的捡起黄升扔在地上的手枪,在手里颠了颠,手臂慢慢上抬:“哦,忘记了一件事,父亲这次没有来,是因为不忍心看着老朋友死在自己手里,但是他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连这块八年前一句玩笑话中的老坑玻璃种翡翠,他都特意委托我转交给你,所以请你原谅他的无奈,我们殚帮的日子最近不太好过,一千万华元能帮我们不少忙。”



    黄升凄凉的笑了笑,摇摇头不再说话,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注定是躲不过了,还不如走的爽利些,叫人小看了自己。



    “对了,在你人生的最后时刻,我有一个疑问想请黄先生解惑,你是怎么发现我要对你不利的?”果力努疑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枪,手枪的子弹已经上了膛,要不是自己察觉出来黄升的举动很反常先下手为强,今天说不定就要阴沟里翻船。



    “嘿嘿,”此时的黄升光棍得很,或许是自知再无生理,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果力努,以后你作戏记得做足全套,这一大袋里面的粉,竟然只有一包是真的,你认为我这样玩了十几年毒品的人眼里会看不出来?既然你带来的货是假的,我难道还会猜不出你准备做什么?”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能这么幸运的挑中了唯一真的那包。谢谢你的坦诚,不过回报我已经给你了,那就是让你多活了一个小时!原本我准备在你看出真假的那个时候就出手,没想到还能用一个无趣的故事来打发不少时间。”果力努话音刚落,眼神随即闪过一丝厉色,手掌一紧便要叩动扳机。



    “慢着!”一声大喝震得屋顶的灰尘扑梭梭的落。



    “噢?”果力努奇怪的转过头看着燕歌:“你也有话说?看在你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我愿意听一听,但是不要提出太为难的要求,我这个人很懒。”



    “我不会提要求的,只是想问黄升一句话,刚才他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雨琪的那个人是谁?”燕歌不看果力努,而是盯着侧对自己的黄升。



    房间里数人一起回头,都是诧异得很,这死到临头的时刻,这个小子想知道的竟是这个。果力努想了想,无所谓的说道:“黄先生,既然他希望得到这个答案,你看是不是满足一下一个即将陪着你一起下地狱的人的要求。你们两个将埋葬在一起,还能继续结伴同行。”



    黄升苦笑转过头来,忍不住叹了口气,燕歌和他殊途同归,要说同病相怜也不会错,到了这种境地本也不该隐瞒什么,可自己虽是必死,可亲眷还是要生活的。刚才果力努转达的老龙头的那番话,老龙头明面上是让他安心上路的意思,可实际上却是一种警告,用他的家人安危来威胁他,让他不要乱说话。如果旁听的只是燕歌一人说出来倒无所谓,但是果力努这些人在场,又如何能说得?



    “至于真假,燕歌你既然会问这句话,心中肯定是有数了。关于那个人是谁,很抱歉我现在不能说,要真有黄泉路的话,在路上我定会告诉你。”黄升淡淡的说道。



    “果力努,开枪吧,太晚了可不好埋人。要是埋得浅了很容易被山里的野兽刨出来,人死灯灭还要抛尸荒野太惨了些。”



    果力努耸耸肩:“燕歌,不是我不愿意满足你的心愿,只是黄先生不肯说,这可不能怪我。”说着,他身后的枪手向前跨上一步,冰冷的AK泛着金属光芒,随时准备喷射出致命的火焰。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说。”燕歌稳稳的站着出声道。



    “你没必要说了……”果力努轻蔑的一笑,这种临死前拼命拖延时间的人他见过太多,如果不是实在闲得无聊,他才懒得废话这么久,在黄升把钱拿出来之后便动手了。



    “如果不让我说出来,你一定会后悔的。”燕歌的语速很急,可脸上的表情却不再像刚才的紧张,反而轻松下来。



    “哦?那你说说看。”果力努大奇,今天夜里到的这两个必死之人都不简单,先是这个燕歌能看得出他埋伏的手下,后是黄升识破了他的意图。很有意思的两个人,果力努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充实过了。



    “我想把手从口袋拿出来,我手上有个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



    果力努一愣,眼睛下瞟注视着燕歌一直放在裤袋中从未移动过的手掌:“什么东西?”



    “一个小东西,我会慢慢的拿,如果你不感兴趣的话,随时可以开枪。没有人能快过子弹,你担心什么?”燕歌挺直了腰,目光直视着果力努。



    “哗啦”



    门口另一个枪手大步向前,枪口直直瞄准着燕歌的头。



    “好,不过动作要慢一点,”果力努认真的思索一下,转头对两名枪手说道:“要是感觉出有任何不妥,你们随时可以开枪。”



    燕歌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在五双眼睛的注视下,手掌一点一点缓缓的挪出来,一个青色的圆球握在他的掌心,圆球上刻画着一道道规则的沟痕,大拇指恰好紧按住一个凸起部位。



    “果力努先生,我没有骗你吧,这个东西你是否有兴趣?”



    中缅边境,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中有一间木屋,在幽深的夜里透出淡淡的光。



    屋中的站着六个人,四个人手中拿着枪,两个人被枪口瞄准,可是偏偏没有人敢动弹一下,都怕引起了对方的误会,从而导致无法承受的后果。



    “哇哦!”果力努夸张的感叹一下,继而盯着燕歌的手,忽然阴沉问道:“你叫燕歌?”



    “没错,我从生下来那天就叫这个名字。”燕歌坦然的答。



    “很好的名字,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果力努的话让几个手下的身体微微一颤,因为他们知道,每当这个上校的儿子认为某个人有趣的时候,那个人最后的下场都会惨不忍睹。至于有多惨,很难用词语来形容。记得上一个被果力努称为有趣的人,被折磨了三天之后,扔进了熊牢被饥饿的狗熊活生生吃掉。



    “我的名字很好记,你能记住不足为奇,现在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燕歌洒然一笑,也不等果力努答话,自顾自的走上前去,挨着木桌边坐下,一反刚才的畏缩姿态,神情中有种说不出的自信。



    “黄升先生也坐下吧,年纪大了站久了显得我们不懂得尊老爱幼。”



    这个变故让黄升眼睛一亮,现在局势控制在燕歌的手里,必死的境地意外出现了转折。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就算踏进江湖就做好了暴死街头准备的人,年纪一大就比不得年轻的时候那么不怕死了,但凡有一线活着的可能,黄升都是要紧紧抓住的。



    “是啊,年纪大了,站久了总是腿酸。”黄升此时还能笑得出来,可以看得出他过去也是一方豪杰。唯独无法挤出笑容的只有果力努,大好的局面一朝尽覆,自己的生死掌握在了一个没有想到的人手中,这让顺风顺水惯了的人如何能接受?



    只是不能接受也要接受,燕歌手中的小玩意在场之人全都认识,帝国制95单兵压迫式手雷,只要他的拇指轻轻一松,整个屋子立刻要被炸成筛子,如果是加强版的话化成灰烬也有可能。



    果力努满脸的阴郁,慢慢把手枪放下,准备插入腰间。燕歌一伸手:“那个东西还是先给我吧,反正你们的枪多,这本就不是你的。”



    果力努眼中闪过一丝佞气,一关保险,把枪往桌上一扔,发出“嘭”的一声响,大喇喇的坐了下来:“你说谈谈,可以,先报个字号出来吧。”



    燕歌不以为意,笑微微一手拿起手枪,在手里掂量一下:“字号?这东西我没有,我只是这位黄先生,不,川帮旗下一个小公司的职员。这次来这里也没想过能遇到这种事,更没想过会听到……”燕歌摆了摆头,挥去心中强行压下的阴霾,“好了,这些虚的东西没必要说,我要的很简单,就是活着离开尼西克山。另外黄升先生我也要带走,你认为行不行?”



    “我想说不行,可是能吗?”果力努冷笑。



    “能不能不重要,说不说很重要!”燕歌紧紧盯着果力努的肩膀,对前后三把丝毫不敢松懈,瞄准着自己要害的步枪根本不放在心上。



    “好吧,我现在说,你们可以走了。”果力努不怒反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猖狂。



    燕歌轻轻摇头:“你这样的态度是不对的,很没有诚意。果力努,不管你是什么人,但是现在,你和我没有区别,懂吗?”



    “哈哈,难道说你还要我陪你走出尼西克山?尼西克山从我们这个位置往北走一公里,向东走两公里就是国境线,那里有他们的巡逻路线,每天都会有巡逻队经过三次,你是想要我自投罗网?”果力努笑得前仰后合,只是笑声虽大脸上却见不着半点笑纹。



    “燕歌先生,你是帝国警察,打进川帮的内线?”果力努笑声止住,突然问道。



    “不是,我刚刚说过,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了生计朝九晚五奔波的市民罢了。”



    “是吗?我还第一次看见随手能拿出来95式手雷的普通人,你真让我大开眼界,帝国现在的普通市民都如此彪悍的话,那么这位黄升先生所在的组织,又怎么能雄霸一方,你们帝国的官员们如何能鱼肉百姓?”果力努讥讽的说道。



    “我不是警察,只是一个希望能活着回到家的普通人,信不信由你。”燕歌的语气很淡,果力努是讽刺也好辱骂也罢,他都没有反击的意思,因为这毫无必要。



    燕歌的平淡让黄升很惊讶,他正视着这个一路同行而来的年轻人,从西川到这里,乃至此前的一年多时间,他都没有看着这个年轻人能如此出色。黄升知道,燕歌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个是经过了调查的,在他和雨琪交往之后,他的档案就被一遍一遍的翻过,祖上是因为国防军南下迁徙至西川,母亲早亡,父亲退休在家,上学参军退伍,25年清清爽爽找不出半点可疑之处。但是现在黄升可以断定,那本中规中矩的资料,肯定有哪里是经过隐瞒的,最可能的地方就是在军队的七年时间。



    七年……



    黄升默默的思索着,义务兵只有两年,而接下来的五年呢,这个让自己刮目相看的小子在哪里当兵?现在桌上坐着的三个人中,他是没有发言权的唯一那个,只能默默的听着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如果果力努赢了,他必死无疑;要是燕歌赢了,还能有一线生机。



    果力努梗了梗脖子:“好,我相信你不是警察,但是你提的条件我不可能答应,与其自投罗网被帝国军抓住,倒不如你松开手,大家一起完蛋的好。”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送我出尼西克山?”燕歌反问道。



    “呃……”果力努一下被呛住,仔细想想这句话燕歌当真没有说过,“但是你说我没有诚意,那么我怎么做才会让你觉得有诚意?”



    燕歌没有答话,只是小心的摆在桌面上的两手交错,把右手中的手雷小心的移到左手,绿黝黝内藏200多颗钢珠的致命武器,让屋中的人们喉咙发干,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的盯着正在交换的两根拇指,直到左手拇指牢牢将那个起爆钮按住,这才响起几声不约而同的喘气声。果力努的眉毛不住的跳了又跳,一颗能将爆射出两百块预制破片,冲击力能将整间屋子化成火海的手雷,就在他眼前不到一米处玩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游戏,实在是太刺激了。



    “不好意思,这只手有点酸了。”燕歌抬起头笑了笑,就像刚做完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吧,普通人,要我怎么做你才觉得算是有诚意?”果力努想笑,但真的笑不出,从鬼门关刚走过一遭的他,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诚意?”燕歌摇摇头:“先把你在外面的手下喊进来,我们再谈诚意二字吧。”



    “外面?”果力努奇怪的向屋外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不都在门内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两个,而是树林里的。”燕歌嘲笑的看着果力努,一直看到他的脸上变了颜色。



    果力努一言不发,心里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汹涌起伏,这个人是如何发现的,太不可思议了。“叫他们出来。”果力努侧过头对门前的一个枪手说道,到了这一步还是爽快一点好,先稳住对面这个有趣的年轻人,然后再找机会扳回来。



    几声唧唧呱呱的听不懂的对话在夜深的林中响起,随后是悉悉索索的趟过草丛的声音,黄升转回身看着房门之外,只见那儿又多了两个手持步枪的人,不由得后背尽数湿透,冷汗涔涔而出。



    两难,果力努此刻陷入了两难境地。



    下一步该怎么做,他想不出来,果力努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即使他这边人多能够击毙这个有趣的人,但对方牢牢堵住了出门的通道,只要手一松,屋中的人全部要化为灰烟,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自己。至于燕歌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发现屋外埋伏的,他已经不是那么有兴趣知道了,先要能够保证自己的生存,才有去满足好奇心的欲望,人生莫不如此。



    黄升也想不通,这个叫做燕歌的人,究竟是不是带着某种使命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如若不是,他为何能在必杀之局里找出一线生机。普通人?这只是一个笑话,要这还算普通人的话,那这个世界早就天翻地覆了。



    燕歌没功夫去揣摩他们的心思,他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的走着。



    “黄升,把箱子拎过来。”燕歌左手握着的手枪指了指放在果力努身边的密码箱,那个密码箱里装着整整三千万华元的现金,这是一笔惊人的财富。黄升一愣,在这种时刻还在惦记着钱?不过虽心中质疑,但作为一个没有发言权的人,他很干脆的向前弯腰,把装满钞票的密码箱拎在手里。



    果力努冷冷的看着黄升的动作,身体一动不动,只是眼中的冷意更深了些。



    “OK,现在叫你的手下全部进屋,我要离开了。”燕歌不容置疑的说道。



    “你走不了,晚上的尼西克山走不出去活人。”果力努嗤笑道,他不信这个有趣的人不知道这一点,他必须找出对方的想法。



    “我知道,尼西克山的夜晚太危险,但是我不认为会比阁下更危险。”燕歌几丝无奈转头看看,那几个黑洞洞的枪口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体。“我不可能一直按住这个家伙,说不定那一秒我的手稍作颤抖,我们就都要……嘭……你懂?尼西克山,和你加上这东西比起来,你认为我该怎么选择?”



    “我可以离开,这样你们就安全了。”果力努微笑道。



    燕歌傻傻的看着他,用最白痴的表情无声的回答。果力努尴尬的收起笑容,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太过美妙,稍有头脑的人都不会答应。犹豫一下,果力努又点头说道:“你要离开可以,但是我的人必须要在屋外看着你们离开。我必须防备你把这个鬼东西扔进来,你说对不对?”



    燕歌想了想,开出了一个新条件:“也可以,不过我需要向你借把枪,这样即使你在我离开之后追杀我,也能有抵抗之力。”



    “你手上的不是枪?”果力努摇头拒绝。



    “射程三十米的黑星手枪,在森林里能做什么,打鸟?”燕歌大拇指一扳关上保险,顺势将手枪插进腰间:“果力努,你们有六个人六把枪,看得出都是身经百战,还需要担心我这么一个丛林中的菜鸟吗?我要的只是一个安全保障,除非我想找死,不然是不可能在这里触怒你们的。”



    “你可不是菜鸟,燕歌先生,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部下,但只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你对丛林非常熟悉。”



    “那好吧,看来我只有用这把几十米外连鸟都打不死的东西来保护自己了。”燕歌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的说道。“在我走进树林之前,不希望看见屋里有人走出来,外面有两把枪就已经够恐怖了,再加上四把的话,还不如不走。”



    “这一点我可以满足你,在你走进树林之前,我们不会出门。”果力努大方的答应着,他很明白,如果这一点不答应的话,这个人是决计不肯离开的,换了谁都一样。



    燕歌努努嘴,黄升会意的拎着箱子向外走去,步伐慢的出奇。燕歌眼睛盯着果力努,一步一步向后退。空气仿佛都凝固起来,秋天的山林中凉意很重,可所有人额头都不住滴落着豆大的汗珠。脚步沙沙的响,站在门内的两个枪手自觉的向内走了几步离开房门两侧,可是枪口仍是对准了那个捏着手雷的男人。



    “我走了?”燕歌站在门前问道。



    “慢走不送。”果力努没有擦汗,淡淡的答道。



    “那我走了。”燕歌向后再退一步,已然出了房门,那张让人生厌的脸终于消失在门后。果力努侧耳听了听,当即抬手比了一个手势:十米之外开枪射杀。是的,必须要等到那个人走到十米外才行,95式手雷的杀伤范围是二十米,十米之内没有一个站着的人能躲得过去。不过还好,木屋周围二十米内的树木都被砍伐一空,自己的部下不说百发百中,可十米之外的目标也不可能漏网,果力努根本不担心燕歌真的能跑走。他真正担心的不再是燕歌和黄升能否逃走,而是那一箱现金的安全,在手雷近距离爆炸的冲击下,恐怕那一箱现金都要化成灰烟……



    可恨!



    果力努脸上一片狰狞,可和钱比起来,命显得重要得多,舍命不舍财的人通常活不久的,命都没有了要钱有什么意义?



    黄升小心的慢步前行,心脏砰砰的猛烈跳动,二十年的江湖生涯中他经历过无数次危险,但是像今天这般凶险的环境还是第一次。在这一个瞬间他的思维都快要冻僵,其他的一切都不再去想,心里唯独反复重复的就是控制步伐,不要引起任何人的错觉。



    燕歌站在门外,转头对着左手边盯着自己的枪手微笑,忽然他的笑容僵住,瞬间转换成惊惧之色,直愣愣的看着枪手身后,就像看见了一只史前怪兽正飞快的向这边扑来。枪手一怔,下意识一转头,背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茫茫的夜色夹带着风声呼啸。



    “砰!”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果力努身体一颤,一把操起靠在墙边的步枪,还不等他张嘴问话,“啪”的一声轻响,一个圆滚滚的要命的东西从门外扔了进来,在门内不到一尺之处处不住的旋转……



    “踢出去!”果力努撕心裂肺大叫,伴随着他的叫声,屋外响起疯狂的枪声,连续不断的子弹从门口喷射而来,两个闻声而上的枪手在弹幕中摇摆跳动着无名的舞蹈,鲜血飞溅映红了摇摇欲坠的烛光。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烈焰瞬间爆发,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在火光照射中,一个十几米外正拼命奔跑的人被强烈的冲击波推倒在地,久久没有声息。



    漆黑的密林深处,简陋的木屋已经垮塌,熊熊大火把方圆几十米内照得一片通红。燕歌睁开眼,望了眼空中漫天如雪花般飞舞的钞票,随后视线在周围探寻一下,这才一把推开伏在自己身上那个已经没有气息的替死鬼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爆炸的冲击让他感到有点头昏,当然,如果不是抓住身边的枪手让他挡在身前,就不是头昏这么简单了。



    退伍才一年多,身手就退步了……



    燕歌摇摇头,反省着自己方才出现细微偏差的动作,左手开枪的同时,向后扔手雷的动作微微有些延迟,让对方有所反应,导致后一个动作伸手去抓枪身竟然出现了失误,幸好还是抓住了枪管,不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低着头在地上寻了一会,捡起刚才扔掉的手枪插入腰间,端着那个被自己一枪掀掉头盖骨的倒霉鬼手里的步枪,小心的沿着四周转了一圈,燕歌心中大定,四周没有人离开的痕迹,剩下那个四个人都被压在倒塌的木屋中。看如此猛烈的火势,燕歌不认为能有什么人能在这种烈火中生存,除非他是会涅槃的凤凰。



    在死尸身上搜了一遍,找出几个弹夹装进口袋,又扯下一根皮带放到一旁,燕歌叹了口气,自己的背包还扔在屋里没顾得上带出来,看来今天晚上得饿一夜了。不过刚才在某个人口袋里找到了半包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把步枪背在身后,燕歌拖着两具尸体扔进火堆,看着火焰将两具尸体吞噬,转回身捡起地上的皮带,小心的将昏迷不醒的黄升两手反剪捆好,这才长出了口气,找了块还算干爽的石头坐下,卸下背上的步枪放在手边,默默的看着起伏不定的火焰发呆。



    尼西克山的早晨是宁静的,这儿的天空永远清澈,太阳还没有升起,东方的天空中有一片白色的云,静静的漂浮,更衬托出如水洗过的天蓝。



    黄升微微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感觉浑身像是被载重卡车碾压过一遍般难受。小心的左右看看,不见一个人影,黄升动了动,试图爬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从肩膀到手臂都已经麻木,轻轻一挣便是钻心的疼。用力挣了挣,手腕被捆得极紧,手指摸了摸,绑住手腕的东西有些像皮带,手法很老练,想挪动一下都不可能。黄升心中一凉,竖起耳朵倾听一下,四周安静如斯,仿佛没有别人的存在。咬着牙用肩膀和膝盖向前蠕动,前面有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或许能够用它的棱角把皮带磨断。



    “醒了?”



    一个声音在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黄升猝然一惊,随即恍然,像被抽掉了骨头的蛇般瘫在地上不再做无用的挣扎。脚步沙沙逐渐靠近,黄升心中喟叹闭上眼睛,这个声音很熟悉,不是燕歌还能有谁?



    脚步声最后在耳边停下,黄升能感觉到从心底泛起的冷意,忽然一双手搭住他的肩膀,横着向一旁拖去。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刺骨的疼痛让黄升不由得睁开眼睛惨呼出声。“燕歌,你要做什么!”



    “砰”的一声,黄升的后背撞上一颗树干,不过撞击的力量并不大,与其说是摔,倒不如说是扶着他靠着树干坐下。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让你和他们一起上路吗?也不知道这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如果在昏迷的时候死亡,至少不会有太多的痛苦。”燕歌蹲下身,眼睛紧紧盯着黄升躲闪的眼神,手里的瑞士军刀花俏的在掌中盘旋几圈,猛的插入地面直至没柄。



    “知道,你想问那个人是谁。”黄升的眼神越过面前的燕歌,投向那片已经熄灭的残骸:“他们都死了?”



    “嗯,你不害怕?”燕歌盘腿坐下,两人相隔一米,面对面相互注视。



    “害怕,但是害怕又能怎么样,该死还是要死,不该死还是不会死。”黄升呵呵的笑了几声,笑声嘶哑干涸:“难道你就不害怕?你杀掉了果力努,缅因上校一定会派人追杀你,老龙头也不会放过你,天下之大却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燕歌沉默一下,凝神想想微笑道:“我为什么要害怕?我不喜欢惹事,但不代表我怕事,桑总想要除掉我的话,那我就先除掉他好了。至于那个毒贩子,殚帮的势力似乎影响不到国内吧,他有那个本事到国内来追杀我么?我倒觉得这些遥远的事情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你现在唯一该思考的是自己的处境,说出我需要的答案,或许能够得到一个活命的机会,如果真的不想说我也不勉强。这森林里有很多喜欢鲜血味道的东西,我会割开你四肢的静脉。放心,口子一定不会太大,起码能维持你活到日落,不过在日落之前会有什么东西闻到鲜血的味道赶来,就需要看你的运气了。如果是狼或者狗熊,你还算是幸运,要是蚂蝗……”



    “你别说了!”黄升脸上一阵抽动,冷汗涔涔湿透了颊背。



    “那个人是谁?”燕歌淡淡的问道。



    黄升侧开头,避开燕歌的眼睛:“我不能说,这关系到我家人的安危。”



    “哦?你就不怕死?”



    “怕,但反正我已经难逃一死了,何苦还要给家人找麻烦?我儿子今年才十二岁,你知道了那个人之后一定会去找麻烦,他们肯定知道是我说的,难免牵连到我的儿子。”



    燕歌怔了怔,反问道:“你就是不说,我回去也一样查得到,何必因为这个让自己多受罪?”



    “你没有时间查,殚帮的营地距离这里只有九十公里,再往前走五六公里就有简易的公路直达他们的营地,缅因上校今天不见果力努回去明天肯定要来查探,届时就能发现一切。一天,你只有一天多的时间,而两天时间都未必能从这儿赶到清江府。等你赶回去了,那儿已经有天罗地网在等着你,你怎么查?”黄升嘿嘿的笑,似乎在嘲笑燕歌的不自量力。



    “你还是不想死……”



    燕歌平静的看着黄升说道:“否则你不需要说这些,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你害怕我杀你,而不是因为什么家人的关系。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要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只能从你这儿获得答案,对不对?”



    黄升紧紧闭着嘴,不发一声,或许是用这种沉默来回答。



    “好吧,你把事情全部说出来,我就放过你。”燕歌懒洋洋的伸了伸腰,对于杀不杀黄升他不是很在乎,这人和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一个别人的棋子,还是一个被抛弃的棋子。



    “我怎么能信得过你,万一我说了,你不遵守诺言怎么办?”黄升转回头,认真的盯着燕歌说道。



    燕歌摇摇头:“这个没办法,你只有赌了,赌我是不是一个讲信用的人,赌自己的运气。”



    黄升脸上阴晴不定,眼神闪烁抬起头望着头顶的树叶,好一阵才点点头:“好,我就赌一次,我赌你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燕歌耸耸肩,给了他一个随意的表情。



    “说起雨琪的事情,那还要从八年前开始说起,那个时候雨琪还只是一个高三学生……”黄升眯着眼,慢声细语的回忆着,燕歌静静的听,脸上永远是那淡淡的表情,只是背后紧握的拳头揭示着他心里的愤怒。



    “她从十九岁就成了张宏生的女人,一直到现在,有八年了吧。他供她去北平上学,给她安排工作,就连她家人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张宏生送的。说起来你才算是一个第三者,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第三者。老弟,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种女人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故单恋一枝花?我听说你的父亲一直就不太喜欢雨琪,这不正是合了他老人家的意?放手吧,以你的身手,去哪不能得到赏识,清江府还是别回去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跟着我南下,在江湖上打滚几十年,至交好友总有几个,我有个交情过命的兄弟在大马,一直就招呼我去他那里帮忙,从前我不舍得离开家,现在是没办法了。”



    “张宏生,清江府警察厅的厅长,源河张家的人?”



    “嗯,源河张家的人,他们家在西川可算得上一流的大户人家,前清的时候就出过封疆大吏,府台道台更是不胜枚举。后来太祖皇帝逼清室退位,源河张家在西川可是第一个响应的,也能算革命的元勋。要不是太祖登基以后,源河张家看错了形势和南方的革命党联盟呼应,何至于被太祖皇帝打压?即使是被打压许久,建国至今百年,源河张家依然能巍然不倒,可以看得出人家在西川的根基有多深。你想要和张宏生为难,是不可能斗得过他的,还会连累家中年迈的老父,何苦呢?”



    “川帮和源河张家是什么关系?”燕歌突然问道。



    “你说呢?”黄升反问。



    “他们是一家?”



    黄升摇摇头:“不是一家,但也是一家。”



    “不明白。”燕歌懒得废脑子多想,直接说道。



    “川帮的大龙头,一直都是源河张家的直系子孙担任,不过这个人不会姓张。不管从哪个地方,你都不可能找得到源河张家直接控制着川帮的证据。”



    燕歌不信:“找得到的,只要用心肯定能找到,只要他们是一家,那其中必会有关联,怎么会找不到?”



    黄升冷笑:“你说的那种证据没有用处,咱们西川的哪个豪门世家和川帮会没有一点牵连?你以为百年的帮会是什么?要是那种证据管用的话,除非将整个西川省十余个大家族一网打尽才有可能,关键是这样做,谁敢?就算是西川省的省长,那也没有这种胆量和气魄。”



    “我不信,河源张家的人就能这样草菅人命,就能一手遮天!”燕歌紧捏着拳头,他已经相信的黄升所言,昨天一夜他反复的思量着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最后很悲哀的发现,这极有可能是真的,雨琪一直在欺骗自己,她从未全心全意对过自己。



    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心中虽是明白了,可仍是疼得厉害,一年多的感情怎可能说扔就扔。爱之深恨之切,有多少爱便化成了多少恨。燕歌觉得自己必须要回去,回去问问那个女人,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以至于能够狠下心如此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



    燕歌想罢,也懒得再听黄升的絮絮叨叨,他很清楚黄升这般作态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担心自己说话不算,在得到答案之后还要下黑手,所以极力凸显出他的重要性,来换取活命的机会。黄升一面说,一面小心的观察着燕歌的脸色,忽然间燕歌站起身,一脚迎面踢来。黄升大骇向前一扑,扑倒在地可双手被缚却是动惮不得,眼睁睁看着燕歌一把拔起地上的军刀,雪亮的刀光电光般闪过,如冰雪般映入眼帘。



    “我还有秘密要说!”黄升情急大叫,只可惜话已是出口得晚了,那一抹刀光已经挥下……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密林的深处响起,惊起了一群鸟雀,在树林上空盘旋回荡。



    一轮红日从远处的山峦顶上冒出头来,万道霞光顺着树林的缝隙点点落下墨绿色的树叶上,风影摇曳间,一个男人好笑的说道:“你有什么秘密?”



    黄升恍惚的动了动,双手撑地一骨碌爬起身,眼神呆滞的看着对面那把在手掌间如翻花蝴蝶般游走的军刀,冷不防打了一个冷战,终于是彻底的醒了。



    “你……你不是普通人。”



    燕歌皱皱眉,掌中的刀一停:“秘密!”



    黄升胖胖的身体肥肉抖了抖,眼珠微微一动,正思忖着如何说,用怎样的话将方才情急时出口的秘密圆回来,却见燕歌漠然摸出一把手枪,“咔哒”一声拉动枪栓,冰冷的枪口顶住他的脑袋,正是他自己的那把黑星手枪。



    “给你三秒钟,一直说不要停顿,不然你的脑袋上立刻就会多一个洞。昨天晚上我杀了六个人,也不差你这一个,3、2……!”



    “我说!”黄升大叫,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许多了,燕歌既然敢杀六个人,还会不舍得多杀第七个?对生命的渴望瞬间将最后的犹豫扫荡得一干二净,昨夜到现在跌宕起伏的变化,时时刻刻行走在地狱边缘的刺激,让曾经淡看生死的黄二爷格外懂得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我有川帮贩毒的证据,还有张宏生接受桑达贿赂,和他与雨琪幽会时偷拍的照片。”一气讲完,黄升已是满头大汗,只是紧张得全身发抖的手动都不敢动弹一下,更不用说擦汗了。



    “你有雨琪和他……幽会的照片?”燕歌手一颤,黄升最后一句话击中了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他虽是对这件事情信了大半,可依旧在心底存着一点幻想,希望这只是黄升的胡言乱语,随便编造的东西。可现在黄升在生死关头说出这句话,立时将他仅存的一点自我安慰击碎得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