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武林中 > 章节目录 第10章 雨蒙情浓
    

    剑都峰的官道上,下着阴绵的细雨,林间偶尔传出滴答的响声和小鸟飞离巢穴的欢叫声。远处弥漫的白雾,向着道上拢来,遮没得伸手不见五指。



    蹄声“德、德”,不时能听到马喷气的声响。它向散步般载着主人,在宽敞的大道上低头行走,嗅着同伴留下来的味道。



    马背上驮着两人,他们便是李语羚和顾盼怜。



    顾盼怜偎在他的怀里,尽量享受着分离来临时的喜悦。这些李语羚他不知道,更不知道天山雪叟和白天英去往了何方。后来在齐高帝萧道成建元元年泰山脚下见到一二十五六的佳丽扶着个白发老人冉冉而行,李语羚甚觉面熟,待要上前问讯时,早不见了两人踪影。后回想起来那便是剑都峰上所遇的天山雪叟老人和白天英,当他再回剑都峰时,同时见到了两人的石墓,也不知为谁所修葺。



    顾盼怜望着满眼的迷雾,就像她此刻的处境遭遇一般。许多事不敢想,漫无目的的活下去,可以减少暂时的痛苦。但她心有不甘,难道所做的努力就付诸东流吗?他是真的不懂我的心还是装着不懂,困惑,也是她珍藏心底的结。如果李语羚在乎我的感受,那他见到双鸟飞在天时,就不该有那样的感叹,就不该那样伤我的心。



    一时之间,仿佛只是在为了他而活着。



    离开他,是否能过得好?离开他,活着的理由是什么?人的一生,活着是需要理由的,哪怕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理由,曾经绝望而又重新燃起的渺茫希望。



    两人沉默了良久,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谁也不愿打破这片宁静。



    蹄声越来越多,两人再也不能享受安宁的舒甜。同时一怔,李语羚牵住马缰,往道旁一让,数骑白马黑衣人驰过官道。落后一骑,掉转马头,朝李语羚瞪了一眼,满是柔情蜜意,深情款款。黑色的头巾下,依稀能见他那张俏脸。



    顾盼怜喝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吗?”说着,将整个头都埋进了李语羚怀里,李语羚顿觉一股股的热气喷着自己的胸脯,说不出的切意。



    两人都怔怔的,满以为那黑衣人无事找茬。谁知他看了一眼,又掉转马头,娇喝一声“驾”,左手握着的马鞭,猛抽一记马股,那马互疼,仰天嘶叫,扬长奔去。



    顾盼怜抬起头,张着美眸,道:“我猜那公子是个女的。”



    李语羚笑道:“你又说笑话来。”



    顾盼怜道:“从他看你的眼神可以看出来。”



    女人的天性,便是善于观察。她很在乎李语羚,也将全部的感情专注在他身上。对旁的任何东西都很敏感,特别是对她心爱的东西,绝不会容许任何去占有,哪怕是看,也会很危险。



    其实,男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当感情受挫时,会拼命的做一些无所谓的事来掩盖心灵的空虚、失落。可往往又放不下男子汉豪迈的气魄,无处宣泄而导致精神崩溃。有的专注于武功,可到头来弄得走火如魔。即使有成,也变成了笑傲江湖的孤独人。



    李语羚心里暗叹:“爱与不爱,只是精神上飘渺的东西,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和相处之后的升华。一见钟情,信其有却无。”



    细雨仿佛在空气中停滞,偶尔打在脸上,有一种冰凉而又清爽的感觉。李语羚没有回答顾盼怜的话,聆听着远处传来的悠扬婉转的笛音。



    在雾的海洋里,那缕消魂的笛音,好象在诉说着他俩的故事,简短而又回味无穷。



    两人沿着长长的林荫官道,走了一天,还是没有见着人家。长途奔波后,人困了,马倦了,都没有吃东西,马的两肋深陷了下去,人的肚子也咕噜噜直叫。林中索索的声音突然响起,李语羚禁不住喝道:“谁?”他打破了沉静,打破了由他、顾盼怜和马三体组成的小天地的平静。



    索索声没有间息,可并无人回答。李语羚分明见到几条人影从林间一晃而过,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腾出右手,提神暗防。将那晚在剑都峰上袖着的安器握于手心,他想试试自己发送暗器的手段,但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是以没发。



    顾盼怜笑道:“语羚,我们不走了,你去打些野味来。”



    李语羚一怔,暗想现在什么时候,你竟开玩笑。但他不想违了她的意,道:“好,你小心一点。”



    两人下了马,李语羚将马牵进林子里。四处一探,并无人影出没,方才放心的去了。



    火光照彻了两人的脸,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有点土气。但听得“嗖”的一声,李语羚叫声:“不好。”护在顾盼怜身前,伸手抄住疾射来的物事,和手中的全然两样。打来的是一枚如意珠,接着又是一阵“嗖嗖”的声响,在一旁吃草的黑马见有人打架,抬起头,望林子深处去了。



    两人本自品着山野的美味,几下突然变故,使得他们只得迎战敌人,哪还顾锝上吃。闪身一望,地上竟是飞蝗石、鹅卵石、铁橄榄、如意珠、乾坤圈、铁鸳鸯、铁蟾蜍、梅花针之类的暗器。看来人的兵器,便知绝不只一个门派的人在林间出没。飞蝗石、鹅卵石、铁橄榄、如意珠这几件常用暗器,倒是任何门派都可使得,可那乾坤圈、铁鸳鸯、铁蟾蜍、梅花针非是投掷暗器的行家,决不会运用自如。谁能集几大暗器于一身,恐怕江湖上还没哪一门哪一派有如许本领。



    两人看着被暗器打在灰里烤香了的野兔、麻雀,又看了看周围,却始终没见到发掷暗器的人在什么地方。李语羚要不是在玉女峰上学得三招和在剑都峰上得到天山雪叟前辈的指点,他哪能躲过如雨直下的暗器。加之投掷暗器的人并非江湖上一流的好手,他能巧妙地将三招玉女剑法和七星剑法集合在一起,无论在闪身,腾跃,虚步上都做得天衣无缝,使得敌人知难而退。又见他所使招数中搀杂着玉女、七星两派,还有一些别派的功夫在内,分辨不出他的来历,一阵骤雨般的暗器发射过后,林内寂静无声。



    顾盼怜赞道:“想不到你这几手麻利、洒脱,令人佩服,绝不是在家时的黄毛小子的行径。不知你在家时隐藏了多少妙招,让我们姊妹们瞧低了你。”



    李语羚听到她这么一说,心下惨然。表姐被追杀出走,至今下落不明,父亲又不知去向,家的屋子被烧,弄得走投无路,让他怎不愁上眉梢?



    雨没有停,笛声依旧。



    顾盼怜见他那几手闪避暗器的招数,古怪里透着几分轻灵,决不会是师父传授的功夫。似是玉女剑派的玉女剑法,又是师父传授的无极剑法,她没见到那晚天山雪叟同楚山道人打斗的一幕,觉得李语羚所使与师父的剑招有出入,但比师父传的剑招又少了许多破绽,似是无隙可击。大为赞赏,又暗想师父不知藏了多少招,让她们学得不全,未免也太偏心了。



    他绝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便学会了许多令人不可思议的绝招,那天追怪人时他还不会轻功,可突然间他会了那么多的武功,顾盼怜一片茫然,望着李语羚怔怔的发呆。



    李语羚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前晚那事后,我有时都觉得身不由己,遇着敌人的时候随手的招就绵绵不绝的使出来。可有股逆流的真气在我的丹田和肺腑间来回不停的激荡,有时令人难受,忍不住要大吼几声。”



    顾盼怜想起那晚天山雪叟前辈按住了他的头,之后前辈便苍老的许多。难道世上真有能把内力逼出来传给人的?不禁点了点头。



    回想着刚才他舍命护着自己的情景,脸上浮起了甜甜的笑意。



    忽听得李语羚狂吼一声道:“小心,散开。”



    顾盼怜正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听到吼声时,猛一抬头,火光下,一枚暗器疾射而来。忙闪身一避,却迟了半分,右手上突然中招,酸麻难忍,“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李语羚操纵绝妙的轻功,抓住顾盼怜的身子,往火堆旁的大树下避去。就在这时,又有两枚铁鸳鸯打自,李语羚盛怒之下,将手中的暗器掷出,只听一声惨叫,林内除了滴答的水珠声外,别无声响。



    两人听得平静了下来,李语羚关切的问道:“打到哪了,让我看看。”两人回到火堆旁,顾盼怜伸着右手道:“膀子上。”



    李语羚痛心地道:“让我看看。”



    顾盼怜瑟瑟的道:“男女授受不亲的,你又想占我便宜。”



    李语羚道:“你把我眼睛蒙上,把你的袖子除下来,再让我看看伤得咋样?”



    顾盼怜道:“你转过去。”



    李语羚转了过去,须臾,顾盼怜道:“转过来吧。”



    李语羚见她的伤口上有一状如五刃形的梅花针,轻轻的拔掉,一口吮在伤口上。



    顾盼怜忙将手甩脱道:“你赶什么?小心有毒。”心里更增了几分的喜悦。李语羚道:“我见你疼得慌,想帮你把恶血吮出来,减轻你的痛苦。”



    顾盼怜深情的望着他,慢慢的凑进他,吻住他的左边脸颊。旋又晃身避开,李语羚摸着自己的左脸,通红得连耳根也没有了半点常色。想着她柔情似水的一吻,又羞又希望那一刻停留下来。



    顾盼怜将手凑了过来,道:“看样子是没喂毒,你帮我吮吮。”



    李语羚吮着她白皙的玉臂,软若无骨。嗅着她衣服里透出来的少女的特有香味,那一刻,产生了对她的依赖,他再也离不开眼前的灰衣少女。



    两人守在火堆旁,顾盼怜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头埋在左臂上,那双大且美的眸子,眨也不眨的望着李语羚。听着雨珠从树上滑落的声音,细雨滋润着她的秀发,听着李语羚给她讲着江湖上暗器的门类。



    李语羚拨弄着火堆,道:“听爹爹说,江湖上的暗器有手掷、索击、机射、药喷四大类,今晚我们遇到的是手掷一类的,手掷的还有金钱镖、飞镖、甩手箭、飞叉、飞铙、、峨眉刺、飞剑、飞刀和镖刀,绝大多的江湖好手都不喜欢学这种暗着伤人的玩意儿,更忌讳在暗器上喂毒,那种小人往往为江湖武林同道所不耻。我问爹爹,我能不能学使暗器,他说那种下三烂的东西不学也罢。但他给我说了,以后行走江湖,大多遇着的就上述四大类。他又说当今武林上多使这类手掷的暗器,像索击、机射和药喷三类暗器倒还少见,见过人使龙须钩、飞爪、软鞭、袖箭、喷筒。喷筒里喷的大多是迷烟,毒药之类,他说他只见过金城双侠使过,可金城双侠从不来江南,要见着他们是很不容易的。”



    李语羚见她不说话,继续又道:“爹爹说南有使乾坤圈的黎八卦,使铁鸳鸯的刘铁嘴,北有使如意珠的冷面佛乔怀志,使梅花针的俏佳人徐孟琴,都是当世的暗器高手。可他们从不出手伤及无辜,所以在江湖上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顾盼怜暗想,师父果真见识广博,只可惜我从来没听他谈起个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和武林中的兵器。听他说来,虽没见到过那些声名远扬的人物,以后遇着了也会认个八九不离十。



    李语羚望着溅起的火花又道:“我问爹爹,那使金钱镖、飞镖、甩手箭、飞叉、飞铙、、峨眉刺、飞剑、飞刀和镖刀的就没有好手了吗?他笑着说,如果要在这些人上分过高下,还没有见过他们会到一起比过,每样暗器都有它的长处,只不过是善于使什么,只要潜心专研,本是不分高下的。武林中人错以为别派的武功都是好的,都想把别派的东西搬到自己门派来,结果弄得什么也练不好。有时见一门不起眼的武功,经过几代弟子的研习,出了几个高手,别的门派就会想方设法的找他切磋,千方百计的把人家的剑谱、秘籍弄到手,自己修习了几代人,还是达不到那境界。可见无论习武,还是做任何一件事,都必须心地专一。那些使金钱镖的、飞镖的、甩手箭的还有什么峨眉刺的,曾经出过厉害的高手,比现在使乾坤圈的黎八卦,铁鸳鸯的刘铁嘴还要大名鼎鼎。即使他们以前没有成为高手,经过努力,不久的将来,他们中定会出现高手。可见练武不单在兵器上、秘籍上,还在于人本身是否习武的料,是否适合于使那件兵器。”



    李语羚又拨了拨火堆,望望天空飘着的细毛雨,沉思良久才道:“爹爹对我说,我不是习武的材料,希望我能在文才上有所建树,可我还是学了。他说我学得只是花拳秀腿,今后在江湖上闯荡要吃大亏,还是表姐苦苦求他,才让我跟着她练,可我正如父亲所说,什么也练不好,徒惹人笑话。”



    顾盼怜微微一笑,幽幽的道:“可你不但练得好,还保护了我。要不是你几次三番的用身体拦在我的真子前,我早就被暗器打中了。玉女峰上,你接飞雪十二剑的三招,就很厉害了,要是传将出去,你将会成为武林上的佳话。”



    李语羚淡淡的道:“玉女剑派不是什么剑阵天下无敌,而是她的七色寒梅的毒性天下无敌。现在天山雪叟前辈辞世了,玉女峰上的众人更是没了救,还好你没了事,我的心才平静了许多。”



    顾盼怜听他这么说,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可想到他马上要到玉女峰去,也许就是永远的长别,即使能天天看着他,那也是一种无边的痛苦。望着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而他又记不起了曾经深爱着的那个人,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她本想告诉李语羚一切的真相,可告诉他后,以他的固执,他决不会再上玉女峰,那他就会毒发身亡,看着深爱的人如斯离去,她心有不忍。矛盾着的心,让他离去,还是让他留在身边?



    李语羚接着又道:“天山雪叟前辈曾说,当年他就想烧掉玉女峰的七色寒梅的,可他心有不忍,才让玉女峰几代弟子受苦。我想前辈说得也是,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我们怎么解七色寒梅的毒。他也可说得上是个怪人,明明能救玉女剑派的众人,可他还是…….”



    他叹了口气,却不再说话。



    顾盼怜道:“或许前辈也有他的苦衷,凡事又怎能勉强?”她不想勾起他对悲伤往事的回忆,问道:“师父也曾说过,峨嵋山上有群仙姑,她们会使峨嵋刺的,不知她们使这种绝技若何?”



    李语羚道:“这些仙姑都是不吃荤的,又不想有人闯到峨嵋山上去打扰她们的清净,在山上筑了几间土房居住下来。听说她们像玉女剑派一样,不让男人闯上去的,遇着男人上去,就用峨嵋刺刺他。我小的时候爱哭,爹爹就说,再哭,峨嵋山上的仙姑用峨嵋刺刺你。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是种暗器,还以为它是像余季花上长着的尖刺那样的东西,你说可笑不可笑?”



    顾盼怜道:“好笑,可你还没说她们的暗器到底咋样呢?”



    李语羚笑道:“她又没用峨嵋刺刺我,我怎么知道它厉害不厉害。”



    顾盼怜伸手要打,可举着的手就是落不下去。幽幽的尖叫道:“手疼。”



    李语羚柔声道:“看你还打不打?”



    顾盼怜故作要打,一跤躺倒在他的怀里。李语羚搂着她的头,抚摩着她的秀发,望着她进入梦乡。



    心里却有种难以泯灭的记忆,她的倩影,她的微笑,她的眸子……..无不深深的印刻在他的心里。



    顾盼怜虽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想着将要发生的事,她只能用现在所有的幸福来安慰自己,勉强抹平可怕的未来的一切。她的心,完全的寄托给了身下倚着她的这个人,希望能在他身上得到永久的温暖,得到永久的呵护和关爱,生生世世,直到永永远远。听着他的心跳,就像得到了他心灵的倾诉一般,彼此的心相辉映。



    蒙蒙的雨,薄薄的雾,笼罩在林里,像天然的屏障,护住两人。



    李语羚不敢睡,他害怕敌人来偷袭。那可怕的暗器,稍有不慎,便有生命危险。如果只有他一人,或许还不会爱惜这条命,可有顾盼怜在,他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和苦楚。在他心里,再没有别的任何人能替代她的位置。



    依天山雪叟前辈的遗言,他们必须在明天到玉女剑派去。可他对于玉女峰上的一切,又害怕又喜欢。那片清幽之地,天下少有。它那天然而成的景色和人工的雕琢融为一体,将整个山峰点缀得栩栩生辉。想着那可怕的七色寒梅,肌肉不断地抽搐。找到了天山雪叟,可没为玉女剑派讨到解药,他怨恨自己无能,也怨恨自己的自私。



    随着几声寒鸦的鸣叫,天露微光。



    顾盼怜还靠在他的膝盖上,不愿起来。李语羚轻轻的挪开她的头,在附近的地方猎了两只小的野兔,拔光了皮,在柴丫上烤着。



    不一会,李语羚将烤熟的野兔在她的鼻子边晃来晃去的逗着她,她看看天色大亮,接过他手中的野兔,吃了起来。她知道一切都为了什么,也知道这将意味着离别。可他不知道,不明白。她的爱,太伟大了。多少年后,李语羚想起这段不了的感情,心里还残留着一丝丝的甜意。



    李语羚灭熄柴火,背上宝剑,牵回黑马,把顾盼怜抱上马背,翻身一跃,揽住缰索,拍拍马脾,朝官道前方驰去。



    就在此时,后面追来十余骑白马黑衣的人,看着前面扬起的尘泥,猛抽了白马一鞭。使几匹白马齐声朝天嘶鸣,震耳欲聋。



    笛声悠然,清扬跌荡。



    有声音轻轻的唱道:“他晌不知人是处,绝夜幽魂人断肠。”



    冷冷的雾中,雨帘下,将昨夜的往事席卷,又是新的一天。